第一卷 風華初露 48 公子失意詠詩懷舊 天威震怒調兵防患(第3/4頁)



  勒敏起身倒了兩杯茶,一杯奉給乾隆,一杯遞給錢度,錢度忙搖手道:“我怎麽敢和主子一處吃茶?我也不渴。哎,勒三爺,這麽大冷天兒,你到豐台來做什麽?”勒敏嘆息一聲,說道:“我來尋玉兒。一到北京我就尋張家肉鋪,張銘魁自從我走後不久就遷走了。六六也叫東家辭了。我無法報這個恩了!”他說著,想起玉兒待自己情重恩深,淚水奪眶而出,“我死也不得瞑目,死也還不了這個願的了。”

  “你也不用這樣。”錢度心裏突然一陣愧疚,面皮便微微發紅,“你又沒有忘了他們。還在苦苦尋訪嘛。這一番殿試得意,選了官出去,要有這個緣份,總歸見得著的……”說著也是神色黯然。錢度見乾隆詫異,忙將勒敏科考失利,被張銘魁父女營救,又失散了的事一長一短說了。

  乾隆想到自己和王汀芷的事,理雖不同而情同,也不覺有相憐之意。嘆道:“看來天下事無大無小,不如意者居多,想破些,也就了了。”勒敏已是淚眼模糊,說道:“我何嘗不這樣想,但我至死不明白,我什麽地方幹錯了事,說錯了話,惹得她一家這樣厭棄我!這些天我一有空兒就去西河窪子,在那個破屋跟前一坐就是半晌,人去樓空,音在琴亡……”他悲不自勝地哽咽著。錢度眼見無可安慰,在旁笑對乾隆道:“鄂當家的那邊候著呢!敏兄,不用傷感了,殿試完了,我幫你一處找。怕怎的,人身三尺,世界難藏,走不了她!”乾隆也起身,只朝勒敏點了點頭,什麽話也沒說便回到了上房。一進門便問:

  “今兒的邸報,內廷送過來沒有?”

  允祿、鄂爾泰和紀昀都在上房等著,見他問,允祿忙道:“今兒的邸報沒取來,如今宮禁比原來森嚴,七司衙門和內侍衛房不相統屬,去取邸報的太監被擋了回來。臣已經寫了手諭,叫蔔信再去,大約一個時辰就——”

  “什麽七司衙門?”乾隆方才聽勒敏講,還不甚留意,如今見連自己的貼身太監都被擋住,倒警覺起來,“七司衙門歸屬哪裏統轄?”允祿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這事是奏過主子的,是內務府新添設的衙門。因皇家宗親越來越多,外地王爺進京也都是各自照料各自,既不好管,也不好照料。當時說過,主子點了頭。他們嚴密關防,怕不是好的?”乾隆聽了目視鄂爾泰,見鄂爾泰沉默不語,知道不是他的首尾,思量半晌,冷笑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朕還以為你們要寫折子奏準了再辦的。哪裏想到你們雷厲風行,趁著朕不在北京,竟悄沒聲兒就弄起個‘七司衙門’!”

  允祿被這尖刻的譏諷刺得渾身一顫,自覺有些站不住,忙免冠跪下,說道:“這事臣也只是知道,是弘曉他們辦的。更不想他們竟然和內廷侍衛分崗,也宿衛在大內。”紀昀在旁道,“這不是件小事。若不裁抑,將來就是大清的東廠、錦衣衛!我聖祖即位之初,即下令裁撤十三衙門。皇上以仁道聖化育天下,豈有設這種衙門?——將來尾大不掉之時,就難辦了。”

  “不是裁抑的事。”乾隆的語氣象結了冰,快步走到炕桌前,提筆寫了幾行字,交給蔔義,“你飛馬傳旨,叫豐台提督和步軍統領衙門九門提督來見朕;傳旨張廷玉、訥親、弘曉也立即來——誰也不許帶從人!”鈐了隨身小璽。待蔔義出去,乾隆才道:“十六叔,紀昀的話是有道理的。所以,今晚就要裁撤掉這個衙門。”

  這麽急?幾個人都吃了一驚。錢度眼見允祿臉上一紅一白,面子上真掛不住,笑道:“主子似乎可以從容些兒。明兒回朝,只是一道詔書的事。天已經黑了,三更半夜地又是換防,又是撤衙門,也容易驚駭視聽。依著奴才的見識,那屋裏勒敏就在七司衙門當差,叫過來問問裏頭什麽情形,再作處置似乎穩妥些。”不知怎的,錢度很忌諱勒敏這次殿試取中,遂趁機燒這把邪火,提醒乾隆勒敏是“七司衙門”的。不料乾隆笑道:“他是就要殿試的人,朕一旦傳見,將來有公也不公,無私也有私了。錢度不曉得瓜田李下之嫌?”一句話說得錢度諾諾連聲而退,紅了臉不敢再說話。

  “十六叔,你起來,聽朕說。”乾隆對允祿溫和地一笑,說道:“設七司衙門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弘曉的錯,是朕當時不經意點了頭。所以你不要不安。你是朕嫡親的叔叔,朕不能掃你顏面,待會兒人到齊,就由你和弘曉主持辦這事。七司衙門,一夜也不能留。這是國家制度。十六叔有什麽不明白的呢?”說話間,蔔信進來稟道:“豐台提督葛豐年到了,主上見不見?”乾隆取出懷中金表看了看,略一思量,說道:“延玉他們恐怕還要一陣子才能到。先見見這個葛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