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41 賜鐵尺囑托管子弟 談銅幣籌劃辦銅礦(第2/5頁)



  “至於說有什麽‘用處’。”弘昌慢悠悠說道:“那就大了!試想,聖祖爺如果用八王議政,晚年怎麽會生出那麽多的家務?九個叔叔伯伯;本是親骨肉,弄到頭來,丟位的丟位,落馬的落馬,死的死,散的散……如果有八個鐵帽子王保太子,會有失政亂宮的事?順治爺七歲登極,當時天下並不太平,要不是睿王爺帶八旗王保駕,我們不定還在關外呢!這就是‘用處’。大相無形,大音無聲,用處是說不完的!”

  他講“說不完”,其實已經把話說透:若允礽不失太子位,今日弘皙已是高居九重的皇帝。他們的年歲比乾隆稍大幾歲,叔叔伯伯們為爭奪儲位在康熙年間反目為仇的情景歷歷在目。八王、九王、十王的下場更是讓人記憶猶新。所以這幾個人對該作什麽事心中各自有數,口頭上卻不肯授人以柄,只提議恢復八王議政制度是“國事”,是敬天法祖光明正大的事。

  弘皙與他們心照不宣己近三年。今晚邀了來,其實有心捅破這層紙。兩番試探之後他已心中有數,暗中一笑,口中嘆道:“實話對你們說,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好。早已是心如死灰。你們兩個年輕,少不更事,不知道利害。拉我這個廢人上你們的船,能派什麽用場?”

  “什麽船?”弘普、弘昌都是一驚。弘昌問道:“四哥這話怎麽講?”

  “賊船。”弘皙格格一笑,“有道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說到這裏嘎然而止,三個人都是啞然無聲,四周寂靜得猶如荒墳,只青蛙跳塘的“咕咚”聲不解人意似的時時傳來。弘普突然大笑道:“四哥,你是這麽個器量?不是說有好酒麽?咱們吃酒猜謎兒耍子,完了回去各自摟女人睡覺。”

  “酒是有。”弘皙嘻笑道:“怕就怕你吃了,和楊老師一樣中風,說不得話也寫不得字。他侄兒楊風兒對張廷玉說:“說叔叔是病死的,實在想不明白,我看象是急死的’!”

  弘昌和弘普都怔住了。一直坐在一邊不言不語的弘昇手裏摸了一大把柳條,已經編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籃子。他滿不在乎地聽著,時時對著星光端詳自己的手藝,到岸邊斛水兒耍子。此時才開口,冷森森說道:“豈但如此而已!張廣泗到太原攪亂傅恒用兵,喀爾吉普早就有彈劾的奏章,如今就壓在乾隆皇上的禦案上!這事如果追根,大約跑不出我們四人裏頭的哪位龍子鳳孫吧?還有那份偽造孫錫公(孫嘉淦)的奏折,我真不明白是出自誰手。事情不點透有不點透的好處。但要一點也不透,各自為戰,非出大亂子不可。龍舟也是船,賊船也是船,在船上就淹不死,這就是道理。人不是常說‘竹籃打水一場空’麽?你們看——”他將手中編好的柳條籃子順手一甩,丟在池子裏,漣漪蕩漾中只見微微露出個籃柄,“你們說,我這‘竹籃’裏有水沒有?辦法有的是,就看你敢不敢,想不想!”說罷呵呵大笑,旋又止住,問道:“四哥,你府裏不會有人偷聽吧?”

  “不會的。”弘皙說道:“我身邊都是老理親王跟前患難了幾十年的人。新進來的人只能在二門外侍候。”他頓了一下,說道:“現在別的事不能講、不能做,眼裏、心裏要使勁往八王議政上用。弘瞻、弘皖象是知道一點楊名時的事,費了多少心血才捂住?——還不敢送錢!你們忒冒失。船不結實,管你叫什麽‘船’都是不能下海的!”

  弘昇笑道:“這才是抓中了訣竅。沒有八王議政,憑我們幾個蚍蜉,能成什麽氣候!象偽造孫嘉淦奏折這樣的事,都是胡折騰!李衛病得不能說話了,現在是由著人欺侮。那姓孫的是好惹的?你們瞧著,三天之內他要不上朝密奏事情,你們剜了我弘昇的眸子去!——你說是不是弘普?”他把臉突然轉向了弘普,弘普滿以為自己做得機密,既可弄倒孫嘉淦,又可使乾隆和老臣子、老臣子和新臣子相互猜疑,原想轉彎抹角說出來顯顯能,聽弘昇這一剖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素來浪蕩慣了,流裏流氣笑道:“你別這麽瞧著我,黑地裏怪嚇人的。那不是我做的事。我就那麽笨麽,就算是的,我一指頭就掐幹凈了,準保株連不到你們頭上!”

  “這種蠢事再也不準做了。”弘皙說道,“凡是要擦屁股的事一概不作。我仔細想過,八王議政的事我們曾跟莊親王說過。說說也就夠了。看看風色,風色對了接著再說,風色不對,就等風色。當年八叔、九叔是笨人麽?他們手裏的權比我們今天大一百倍也不止。毛病就是先不看形勢,亂來,露了馬腳,亮出屁股給人打,後來稍有不利,又不知收斂,伸出臉來給人扇;到風聲吃緊時,又不懂屈伸之道,大鬧乾清宮、哭靈,以死抗命,那是敞開襟懷給人用刀紮!我們都親眼見過,還要學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