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35 念舊情娟娟女吞金 爭戰功範高傑受懲(第4/6頁)



  “上山前我就服了藥,緩發的……”娟娟氣息微弱,仿佛在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她大約一生都在淒苦無愛中度過,覺得死在這唯一給過她一點真情的男人懷裏是一種幸福。因而,她兩只手緊緊抓著傅恒的雙臂,眼睛裏露出乞求著什麽,翁動著嘴唇……傅恒將她擁在懷裏,心裏異常痛楚,他愛棠兒,棠兒沒有給過他這種眼神,家中姿色出眾的丫頭不少,無不想得到他的垂愛,他對她們雖然也溫存過和有過肉體的付出,但是事過即了,並不掛懷;就是贈了雪芹的芳卿,對自己冷冷的,時而一笑一顰,他覺得是一種滿足和享受——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可惡,是個很壞的人。他眼中含滿了淚水,看了看閉目不語的娟娟,低下頭在她唇上深深地一吻……

  一陣風過來,桃花一瓣瓣地落在他們身上。

  直到娟娟氣絕,傅恒才慢慢放下她,在她周匝緩緩地踱了一圈,捧了一捧花瓣灑在她的屍體上,喃喃祈禱幾句,這才折身出來,卻在二門口遇上了吳瞎子和李侍堯。

  “大人……”

  兩個人都彎腰向他鞠躬,卻沒有說什麽。傅恒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侍堯,事過之後把她運到北京我府裏。隨她上山的這些女孩子按反戈起義料理,願意隨我左右也成。”

  “是,卑職記住了。”

  “飄高拿住了嗎?”

  “今天醜時,他逃往黑水峪,中了我的埋伏,被方勁拿住。不過範高傑說是他拿住的。兩個人爭功,因此暫時都不記功。”

  傅恒點點頭,說道:“把飄高用檻車釘牢,隨軍押往太原!”

  傅恒住進臨縣縣衙,在臨縣整軍六天,從李侍堯的民兵裏選了五百人補人自己中營。他在奏折中,詳述了馱馱峰大捷經過,並說了自己要提師直搗紫荊山上的股匪,廓清山西全省。寫完命人叫來李侍堯看折子。恰吳瞎子進簽押房,便招手笑道:“你來你來!我正要叫你呢!你原來是刑部緝捕司的吧?緝捕司是文官衙門,你又是武職四品,我想問問是怎麽回事,不然敘功折子上頭沒法寫。”

  “六爺,”吳瞎子打躬笑道:“這是又玠在總督任上給的官封誥子,我實是緝捕營管帶,是武職;後來皇上有旨意料理江湖義幫,又加了個緝捕司正堂銜,弄成了個不文不武。也不實管緝捕營,也不管緝捕司的實務。”傅恒道:“李衛什麽都好,就是這隨心所欲一條叫人頭疼。現在趁保奏有功人員的機會,我要給你正名,你想當武官還是文官?”吳瞎子還沒回答,李侍堯已經進來,傅恒便問:“你去過範高傑軍中了,胡振彪的傷怎麽樣了,範方兩個人還是爭功不已?”說罷將折子推過去,“喏,你瞧瞧。”

  李侍堯似乎情緒很壞。接過折子不很經意地翻了翻便撂在桌上,只是沉吟不語。半晌才嘆道:“六爺,我在那邊也見了一份折子。是範高傑代張廣泗寫的請功奏折。那裏頭說的妙,六爺居中調度有方,親率精兵堵截飄高逃歸馱馱峰後路。他們呢,‘乘兵數百裏,銳意殺敵,遇勝不驕,偶挫不餒,生擒飄高匪首獻於闕下!’這麽論起來,功勞我們一個小指也占不到。唉!好沒意味!”

  “無恥!”傅恒“咚”地捶了一下桌子,立時站起身來,轉臉命吳瞎子:“你去傳範高傑來見我!”

  “紮!”

  “慢!”

  李侍堯一擺手說道:“大人,你平心靜氣想一想:人家給主帥代擬折子,你能挑出什麽毛病。張廣泗身後是莊親王,你惹不起。自從張廣泗在苗疆一役大勝,在主子跟前奏一本準一本,你也比不了。你這樣把人叫來訓一頓,一點事也不管,他們都是老兵痞,爭功能手;對面廝辯,你失身份,傳上去說你在爭功勞。所以一定要商量好再辦。辦就辦個利落!”吳瞎子原覺得這事不值一辯,聽李侍堯這麽一說才知道不那麽簡單,遂笑道:“六爺,我改文官。這武官我當不了。”

  “這事不能讓,也不能軟。”傅恒站起身來,在地下徐徐踱步。太原調兵的事前有奏折為證。皇上心中有數。張廣泗架空欽差,專擅軍政,提調失宜,貽誤軍機,白石溝之敗他必須負責!我用六百裏加緊,和這份敘功折子一並發往禦前,先彈劾他一本,壓一壓他的這股跋扈的氣勢!”他的目中灼灼生光,輕蔑地注視著窗外,又道:“白石溝損兵兩千余,是範高傑指揮失宜。兵敗之後又全軍逃入惡虎灘,再遲兩個時辰便皆為魚鱉。範高傑,我請天子劍,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