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31 儒雅大使侃侃垂訓 剛愎將帥越俎代庖(第3/4頁)



  喀爾欽不安地坐下,說道:“從根上說是窮,人們只能顧了一張嘴。讀書要有錢,苦寒之地,每年加征的一錢五分銀子都拿不出來,“誰請得起先生?各縣縣學訓導每年的年俸都常常拖欠,余外收入一點也沒有,有三個縣幹脆空缺,根本沒人去補。我這次走一趟大同府,有些事真叫人哭笑不得,有的黌學住上掛單和尚、遊方道士;有的終年鎖閉,只有到了臘月二十三秀才們才去每人分一塊胙肉。過後,仍舊鎖閉。我到陽高縣,叫人打開黌學門進去看,遍地都是鳥糞,蒿草長得一人來深,野兔子黃鼠狼滿院亂竄……”

  “聽來真叫文人喪氣。”傅恒笑道:“我去看了看,省裏學宮還是滿好的,想不到是金玉其外啊。”喀爾欽見說到省裏自己差使,便不肯多說,頓了一下才道:“中堂您見的是欽差行轅。不是鄉試貢院。所以卑職打心眼裏謝您,您要不來,誰舍得撥十萬兩銀子修我這破院子呢?”傅恒這才知道就裏,遂笑道:“我說的呢——原來如此!他們叫我去,我說不拘哪處破廟,稍稍收拾一下就住下我了,這麽一說,倒也給你辦了件好事。”說著便端茶一抿。

  喀爾欽便也端茶起身一啜,一邊打躬兒辭別,一邊笑道:“中堂明鑒,今秋秋闈,鄉試生員們就不怕風雨了。卑職是托了中堂的福蔭。”說著卻身退了出去。傅恒怔了一下、才悟到讓自己駐紮貢院的深意:到了秋天鄉試大典,必須騰出這座行轅,也斷沒有再修一處行轅的道理,就是省裏不催,自己也要打點行裝回京。送鬼不用燒香,喀爾吉善真狡詐到了極處!心裏暗笑著踱出正房,傅恒徑至西配房而來,只見兩個三品服色武官正襟端坐在木杌子上,雖然房裏有煙有茶,也沒有別的人,兩個人竟象泥胎似的瞠目端坐,不吸煙不啜茶也不說話。傅恒一腳踏進門,二人彈簧似地齊刷刷站起身來,單膝跪地,起身又打一個千兒,說道:“標下給欽差大人請安!”

  “好好好!”傅恒滿面含笑,用扇子點點木杌子示意二人歸座,自坐了居中的椅子,說道:“久聞張廣泗治軍有方,見二位將軍風範,果然與眾不同。”這才認真打量二人。一個又高又壯,熊腰虎背;一個中等身材,留著五綹美髯,看去都是雄糾糾氣昂昂,與那般前來謁見的文官相比,一洗曲語奉迎的奴才相。傅恒頓生好感,溫語問道:“二位將軍尊姓大名?是廣泗從四川帶來的,還是山西駐軍?”

  黑大個子略一欠身,說道,“標下胡振彪,他叫方勁。原來都在征西將軍麾下,後來年大將軍壞事,又到嶽軍門那裏。大前年才到張軍門麾下辦差,在範高傑都統轄下為標營參將,這次到山西,張軍門帶了範軍門來,命令我兩個專門在大人跟前奔走效命。”

  “都是老軍務了。”傅恒沉吟著,又道:“範高傑是從哪個大營出來的?我出京前到兵部去看了參將以上軍官花名冊,你們二位的名字仿佛記得,好象沒有範軍門的名字呀!”方勁見傅恒看自己,忙道:“範軍門是張軍門從雲貴總督衙門調來的,我們也不大熟,攻苗寨瓦子山,聽說是範軍門的營兵先破的陣。”傅恒默默點了點頭,這才問:“廣泗現在哪裏?怎麽不一同來?”

  兩個將軍聽了似乎不知該怎麽回話,頓了一下,方勁才道:“回大人話,這是張軍門的規矩,大約怕欽差大人忙,先約個進謁日子。我們也不懂欽差大人規矩。有失禮處,請大人體恤。我們都是武夫,聽命就是我們的規矩。”

  “那麽好。”傅恒擺了擺手說道:“我這會子就想見張廣泗,你們回去請他來吧。”胡振彪和方勁二人“刷”地站起身來,答應一聲“是”,便退了出去。傅恒也自離了西配房,回到上房靜候,驛丞呈上一疊子手本,傅恒拿在手裏倒換著看了看,遞了回去,說道:“該見的主官大致我都見了。請各位老兄回去維持好差使,從現在起,我專辦軍務。”

  傅恒將幾天來接見各衙門官員交談記錄都抱出來交給一個戈什哈,吩咐道:“將這些密封存档。”收拾停當後,傅恒便忙著換穿官服,穿戴整齊便端坐以待,稍頃方勁大踏步進了驛站,當院向上一躬,高聲道:“川陜總督,節制四省兵馬都督張廣泗拜見欽差大人!”

  “開中門,放炮!”傅恒大聲命道,起身迎到滴水檐下立定,說道:“請!”說話間炮響三聲,張廣泗步履橐橐昂然而入。後頭兩名副將四名參將一律戎裝佩劍扈從在二門口仗劍站立,立時間滿院都是張廣泗的親兵戈什哈,各依崗位挺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