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21 議減租君臣論民政 吃福橘東宮起事端(第3/5頁)



  乾隆本自隨便問問的,見永璉說到楊名時,不禁默然。太醫院今天上午遞進來脈案,楊名時已經命在旦夕,想著,他的臉色一下陰沉下來,說道:“孫嘉淦、史貽直也都是學問淹博之士,好生讀書,聽你們爺叔的話,可聽見了?”

  “是……”

  兩個孩子答應一聲又磕了頭,便趕過去給太後請安。太後卻呵呵笑著一把將兩人攬在懷裏,口裏親兒肉乖乖叫著,命那拉氏和諄妃道:“把他們進來的哈密瓜、鮮荔枝拿些個叫孩子用——可憐見的拘著讀了一天的書!”掰著兩個孩子的小手指又問喜歡哪個老師講的書,學堂裏有什麽新鮮事。永磺、永璉偎在祖母懷裏,似乎才恢復了孩提天性,嘰嘰咯咯笑著,卻都說張熙畫的畫兒講的詩好,永磺道:“也沒什麽新鮮事,倒象是怡王爺和理王爺他們擱氣了,都冷著臉不多說話。我問七叔弘昇是出了什麽事,七叔也不高興,攆了我過來。張熙又把著手教我畫了一幅梅,明兒拿來給老佛爺瞧。”

  “誰和誰擱氣?”乾隆已經吃飽,原本要辭出去看望皇後的,因見高無庸端著綠頭牌進來,隨手翻了諄妃的牌子,問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永磺正和祖母說得親熱,聽父親發話,忙離開太後,畢恭畢敬說道:“是怡親王和理親王,兒子見弘皖給弘晌倒茶,怡親王把茶杯推開了,一句話也沒說,不是平日模樣,猜著他們擱氣了。”乾隆還要問,太後笑道:“皇帝,他們都是年輕人,兔不了磕磕碰碰的,你去瞧瞧皇後吧,你在這,孫子們和我逗樂子還得提防你發脾氣呢!”

  一句話說得乾隆也笑了,起身便向太後一躬,說:“是,兒子這就去。”那氏笑道:“娘娘那兒我還沒過去,既是皇上去,我陪著過去好了。”向諄妃擠擠眼兒,諄妃知道翻了自己牌子,聖眷還算不壞,臉一紅什麽也沒說。

  冬天日短,二人出了慈寧宮,天已經暗下來,一洗澄澈的天上已顯出兒個星星,從窄狹的永巷高墻夾縫裏射下清冷的光,微微的北風嗖溜溜一陣陣撲面,刺骨的冷,乾隆一出來便打了個冷顫,笑道:“怪不得皇後感冒,這天賊冷!——今兒你這個女說客沒得彩頭吧!朕還不知道你,不就想叫翻你的牌子麽!明兒吧,今兒得給諄妃安撫一下。”

  “皇後哪裏是感冒,她是疼經。當著那麽多人不好直說。”那拉氏嘆道:“……身上兩個月沒來癸水了,也許又有了呢!”乾隆邊聽邊笑。說道:“所以你也急了,想給朕生個兒子,自己腳步兒也好站穩了,是不是?告訴你,命中該有的自然不求自至,沒有就是沒有。你不是請張天師算有兩個兒子麽,擔的什麽心?朕又不老!”那拉氏嬌嗔地一扭身子,說道:“我獨個兒想有就有了麽?皇上什麽都好,就一宗兒,吃著碗裏看著鍋裏,想著河裏,還盼著海裏的……”

  她連珠炮價連嗔帶笑,說得乾隆哈哈大笑,說道:“女人犯起醋味來真了不得。翻你的牌子比皇後還多呢!皇後是個端莊人,這上頭也極淡——朕就疑心她是不是有什麽症候——要不然真不知道你怎麽翻壇子了!朕是淫亂昏君麽?’”那拉氏抿嘴兒一笑,說道:“您是見一個愛一個,多情種子,不是昏淫皇帝,上回傅恒奏來,說信陽張家那女子有了人家,您要是昏君,還管他這些個?拿來享受再說!我瞧您也只是悵悵的……其實我……我在這上頭也淡,只是這宮嬪沒兒子,老了沒下場,白頭冷宮,不好過的……”她說得自己心酸,已是流出淚來。

  “好了好了。”乾隆勸慰道:“朕都知道!這已經到鐘粹宮了,人瞧見你淚模似樣的多不好!”說著便進了垂花門。那拉氏也換了莊容,甩著手絹亦步亦趨跟著進來。

  大阿哥永磺目力不錯,他的幾個叔叔今天是鬧了一場生分。

  照乾隆的規定,皇子進宮讀書,早晨五鼓進毓慶宮,由內務府供一餐早點,讀《四書》聽講《易經》,已牌時分各自回家吃飯;下午未未再進宮,申時供應晚飯,晚飯後再有一個時辰功課,卻是琴棋書畫,各自隨便選學。由乾清官侍衛過來教習騎射布庫武藝是每個皇子必修課,也安排在下午。

  因楊名時病危,莊親王允祿下午帶著弘曉等人去看望,孫嘉淦、史貽直都是兼差,衙門裏有事都沒來。一時毓慶宮沒有老師也沒有首腦。起初倒也無事,弘瞻幾個大一輩阿哥湊一處,有的下圍棋,有的擺弄琴,有的站在旁邊看琴譜。十幾個小阿哥一身短打扮,卻在工字宮外磚坪上練把式。忽然,毓慶宮大門處,恒親生允祺的老生子兒弘皖連蹦帶跳的跑來,說道:“你們要不要吃福橘?這麽大個兒沒核兒,到嘴裏一包兒蜜——十二大簍子剛運進來,我偷著弄了一個,那滋味,嘖嘖……甭提了!”他咂嘴舔舌地說得津津有味,幾個小阿哥都含著手指頭,哈拉子拖出好長。同在一處玩的弘晉、弘眺、弘皖、弘皎、弘景都在天真孩提之時,哪有什麽顧忌?小兄弟們湊一處嘰嘰咕咕,商議著“咱們一人弄一個嘗嘗。”正說得高興,理親玉弘哲從屋裏踱出來,伸欠了一下,笑問:“你們幾個小把戲鬼鬼祟祟湊一處,也不練功夫,嘀咕什麽?仔細著十六叔來了罰你們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