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19 越牢獄縣令作人質 平暴亂阿桂巧用兵(第3/4頁)



  那獄卒笑了笑,說道:“這裏就五只渡船,全都征來了。我們阿大人這會於正約束軍隊,不能過來。大人有話告你:本就是各安天命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你想回監獄,想殺姓米的,都聽便!”

  “都回去!”王老五揮著雙手對犯人們吼道:“我們在這跟狗日的泡上了!”

  但犯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著寂寥的曠野,誰也不肯再下去了。正僵持間,東西南三方無數火把星星點點燃起,畫角鼙鼓齊鳴,漸漸壓過來。王老五一把提起那獄卒,惡狠狠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過了。”這獄卒是阿桂重金賞過的,諢名“連刀肉”,最是刁滑無賴,竟一點也不害怕,“這燈得照著米大人,再等一會子他們還要放箭呢!”王老五這才命人將米孝祖牽過來站在燈下,果然不再擊鼓鳴角。已經呼吸到自由空氣的犯人們開始躁動,有的人躲在人堆裏大喊,“逃啊!”有的破口大罵:“王老五,你他媽搗什麽鬼?”站得齊齊整整的隊伍開始騷動了,頃刻已亂成一團,誰也不留心,二十多名精選出來的官軍早已換上了囚衣,寂然無聲混進了人群,慢慢貼近了王老五。

  王老五的臉上滿是油汗,眼看這支隊伍已經亂了營,再也不敢遲疑,攘臂大吼一聲:“向北,下城,渡河!”

  陜州城北墻就建在黃河南岸萬丈黃土高埠上,只有一條“之”字形的牛車道婉蜒而下通向河灘。這群人下了城,遠遠看見黑乎乎幾只船泊在黃河裏,立時一陣歡呼雀躍,一擁而上爭搶著往船上跳。王老五帶著幾個親信押著米孝祖十幾個人,占了第一條船,聲嘶力竭地喊叫了半日,根本沒有一個人聽他的指揮。偌大河灘上廝打聲,叫罵聲,慘叫聲,擠得人落水聲響成一片,根本也聽不見他喊叫些什麽。轉眼間王老五自己的船上也擠上了四五十個人,還有的扒著船幫,有的哀告有的怒罵著要上船。王老五此時也亂了方寸,連聲喊著“開船”,用竹篙亂打那些船下的人。正在此時,那兩盞燈突然熄滅了。王老五一扭脖子,怪吼一聲:“誰他娘的吹了燈?官軍也許就在近處,不怕吃箭麽?”

  “官軍不會放箭。”混在人堆裏的阿桂突然冷笑一聲:“打老鼠還要防著砸了花瓶呢!”

  “你——?你是誰?”

  “阿桂!”阿桂大喝一聲:“還不動手?”

  “紮!”

  二十幾個戈什哈在暗中答應一聲,一齊亮出匕首。王老五一怔間,米孝祖已經脫手,船小人多夜暗,一時不知鉆到哪裏,一船犯人頓時亂成一團,慘叫聲中,十幾個犯人已著了匕首落水。剩余的有的嚇愣了,有的跳水逃命,有的上來廝打,卻怎麽抵得過訓練有素、準備得停停當當的官軍?王老五見大勢已去,揚著手對其余幾只船大喊道:“兄弟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逃出一個是一個啊!”喊著就要投水,早被幾個人死死按定了,一邊捆綁一邊拳打腳踢,一時間便縛得米粽般結實。

  “一個也逃不走。”暗中,阿桂的眼中鬼火一樣粼粼閃爍,“他們上岸就知道了——你們要向南,也許能漏網幾個。往北——太笨了!”

  隔了一日,乾隆處置獄案的方略才下達到洛陽。此時大案已了,阿桂命人清理犯人死傷逃亡人數:除匪首王老五、徐嘯山、劉本三人,以下生擒三百四十三名;一百二十一名被亂箭射死在黃河灘上;二十八名下落不明。

  平息了這場暴亂大案,幕僚們前來向阿桂祝賀,並準備寫一篇紮紮實實的文章奏報當今。阿桂卻笑道:“這個案子雖說我沒責任,可也並不是什麽光彩事。這個折子要寫三條,督撫坐鎮指揮,方略明晰;各營將士用命,奮力拿賊得力;賴天子洪福,生擒匪首消彌隱患;並請旨處分米孝祖。米孝祖上任不久,境內出此巨案,亦有應得之罪,請皇上依律處置——就這麽寫,越懇切越好!”

  幾個師爺張大了嘴“啊”了半天,才領會阿桂的意思,定過神之後細想,越來越覺得這樣寫妙不可言——戰果是明擺著的,阿桂親率二十名敢死之士潛入五百亡命徒中營救被扣人質,一夜苦戰幾乎無一漏網——功勞誰也搶不去。這樣寫不但省裏承情,連皇上也面目生光,真個四面玲瓏八方出彩。他們原來還小看這個二十多歲的新進士,此時倒興奮得不能自己。幾個師爺當晚弄了一桌酒菜,共推一個叫尤琳的師爺執筆,參詳了一夜,真個把這篇文章寫得妙筆生花。奏折一式兩份,一份送省,一份用快馬直遞上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