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18 談吏事錢度受皇恩 問病因乾隆查宗學(第3/3頁)



  允祿忙在磁墩上欠身說道:“臣去得倉促,回王府後,打發人送過去四百兩銀票。主上放心,我斷不會叫朱太傅身後有凍餓的事。”

  “朕知道。”乾隆突然轉了話題問道:“毓慶宮那邊有多少人學習?”

  “啊,回萬歲!”允祿被乾隆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弄得有點迷惘,愣怔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說道:“都到齊了有四五十人。”乾隆沉默了一陣,又問道:“永璉在學裏是怎麽坐的?”永璉是乾隆的第二個兒子,是嫡出,皇後富察氏生的。乾隆突然提及他在東宮學堂坐的位置,允祿心裏不禁格登一沉,忙道:“他剛滿七歲,還小呢,每次上學都是乳母帶著。和大阿哥永磺同在一桌擺在殿口,好照料些兒。臣也知永璉身份不同,但皇上沒有特旨,只是入宮習學,所以沒有按序排位……”

  “十六叔,那不一樣啊。”乾隆皺眉說道:“雖然聖祖訂的章程是金冊秘書傳位制度,永璉暫時沒有冊立,援古今‘子以母貴’通例,他身份應該在諸王之上,只是不行太子禮而已。假如朕這會子暴病崩駕,你這個議政王是什麽主意?是立永磺還是立永璉,抑或別人?”他辭色雖然平和,但把事情提到這麽重的分量上,允祿驚得周身一震,頓時覺得背若芒刺,腦門子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再也坐不住,忙站起身來,說道:“臣未思慮及此。萬歲青春鼎盛,臣也不敢想這類事。今日萬歲既有旨意。從明天起永璉排在第一桌,與其余在學的叔叔兄弟有所分區。”乾隆一擺手命允祿坐下,笑道:“你為人臣,當然不應想這事。朕為君主,就不能忌諱這些了。朕叫你來,其實倒也不為這個,朕想問問,毓慶宮東宮學堂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楊名時是最年輕的一品大員,平素身子骨兒還算結實,說病就病了,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是哪個阿哥給了他氣受了,還是別的緣故?”

  允祿直到此時才隱隱約約揣摩出乾隆的意思,想起雍正處死乾隆的哥哥弘時的往事,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期期艾艾說道:“皇上,東宮裏沒出什麽事啊!幾個阿哥驕縱些是真的,因皇上嚴旨尊師重道,並不敢在楊名時面前擺主子架兒。弘曉雖是親王,進宮見名時,也執弟子之禮。昨兒早上我去毓慶宮都還安安生生,楊名時正給他們講《禮記》,我遠遠看一眼,沒驚動他們就退出來了。下午楊名時病,我還專門把弘皙叫去問了問。弘皙說,‘楊師傅在書房喝水,幾個阿哥都在跟前,突然就歪倒在椅子裏……’”

  乾隆雙眉緊鎖,仔細聽著允祿的話,也聽不出什麽蹊蹺來。還要再問,見訥親滿身是雪地上了養心殿丹墀,便住了口。傳訥親進來見過禮,乾隆問道:“這大的雪,天又快黑了,有什麽急事麽?”訥親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子雙手呈上,說道:“孫國璽遞來六百裏加緊奏折。”乾隆一邊拆看,一邊說道:“你那個軍機處要這樣兒,還不如沒有!安排你和張廷玉住在西華門外為的辦事方便。你倒有了依賴,當值的章京官都走得精光,這成話麽?”訥親一進門就挨了這麽一棍子,忙躬身連連稱是,又道:“方才奴才去看了,就一個人在裏邊,還在喝酒,奴才一氣就攆了他,軍機處是得好好整治一下。”乾隆冷笑道:“這份奏折不是那個醉漢轉來的?別的人不喝酒也不辦差——就一個人勤勞王事,你還將他攆了——你這是越來越聰明了!高無庸!”

  “奴才在!”

  “你傳旨吏部,賞錢度直隸州州判銜,調往刑部劉統勛處辦差,叫他們寫票擬。”

  “紮!”

  待高無庸出去,被弄得莫名其妙的訥親才問:“主子,錢度是誰?”乾隆盯了他一眼笑道:“就是你趕走的那一位。”說著便看那份加急奏折,看了半截便氣得橫眉豎目,“啪”地將奏折摔在案上,起身踱了兩步,說道:“不象話!”允祿在旁不禁問道:“訥親,出了什麽事?”

  “陜州犯人越獄,把視察監獄的知州給扣起來當人質。”訥親說道:“五百多犯人起哄,如果不放他們出去,就和州令一同餓死在獄裏!”

  允祿嚇了一跳,忙撿起奏章,飛快看了一遍,又恭恭敬敬放回原處,卻一句話也不摻和。他雖然木鈉,卻有個“十六聾”的諢名,大小政務不是自己份內的事,絕不妄加議論。他的幾個哥哥在康熙年間為爭奪儲位勢同水火,卻都能與他和善相處。其中原因,就是由於他有這個“笨”的長處。幾個人正沉思間,乾隆突然問道:“十六叔,你看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