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墻 三、俏阿蘭無端受淩辱 莽皇子仗義責刁奴

  卻說四阿哥胤禎和十三阿哥胤祥兩位皇子,隨著劉八爺的莊丁老王頭來到莊園東邊,路過一座小院的時候,忽聽裏面傳來一個女子的怒罵聲:“姓胡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姑奶奶我在這裏洗澡,你左一趟、右一趟地來這兒轉悠,安的什麽心?告訴你,姑奶奶我賣唱不賣身,你再不規矩,小心姑奶奶我報復你。”胤禎和胤祥聽這女子罵得潑辣,呆呆地停住了腳步,卻不防,一盆洗澡水從院墻裏面潑了出來,把胤祥從頭到腳澆得像落湯雞一樣。他正要發火,院門“咣”地開了,沖出一位披頭散發的青年女子來。那女子一見這情景愣住了,連忙賠禮說:“哎呀,小女子認錯人了,得罪了公子,萬望不要見罪。”

  胤祥定睛一看,面前站著的竟是一位貌如天仙的絕代佳人,一肚子的氣倒無處發泄了。便長嘆一聲:“唉,瞧你,虧是夏天,要是大冬天的,這一盆水潑到身上,還不把我給凍死嗎?”

  老王頭心裏明白,這個小院裏關的女子,全是按任伯安的吩咐采買來的歌女。劉八爺對她們管得很嚴。老王頭怕在這兒站久了出事,連忙出來和稀泥:“算了,算了,不知者不為罪。二位公子看在小老兒的面子上,饒了這姑娘吧。”一邊說,一邊拉,把胤禎和胤祥給拉走了。那女子也回轉身去,關上了院門。

  再往前走不遠,就是一座獨立的小屋。老王頭開了門,讓倆人住進去,點上燈火,安置了床鋪,又出去拿來了一些幹糧、鹹菜,說:“二位公子,小的不敢驚動廚房師傅,酒菜是沒有的了。二位將就用點,早安歇了吧。明早你們也不用等我,趁早上路就是了。”

  胤禎從懷裏掏出一把金瓜子來:“老伯,這個給您,聊表我兄弟二人的謝意。”老王頭千恩萬謝地走了。胤祥從隨身攜帶的包袱中取出一套幹衣服,到外邊池塘裏洗了澡換上。等他回來時,見四哥已經低頭垂目,坐在蒲席上入定了。他知道四哥的脾氣,沒去打攪,徑自躺在另一張草席上。平常,他夜夜都睡得安穩,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兒卻睡不著了。他躺在那裏,輾轉反側,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康熙的二十多個兒子中,這位十三阿哥胤祥是最特殊的一位。自從他的親娘阿秀出了家,他就成了沒人疼卻有人踩的孩子。按清代祖制,皇子一落地,便有八個保姆、八個奶母,還有做針線的六人,漿洗的六人,管燈火的六人,管鍋灶的六人,一共是四十個人侍候。惟獨這位十三阿哥,卻只有十八個人。皇子入學,每人每月八兩銀子學費,他呢,也只有五兩。別說其他兄弟了,就連教阿哥上課的老師也不待見他。太子胤初對他雖然還算寬厚,卻並不同他交心。八哥胤禩對誰都笑模笑樣、十分親切,惟獨在這個十三弟面前,冷面冷色,冷言冷語。九哥和十哥更不用說了,一個陰沉,一個粗俗,動不動就罵他是“野種”。胤祥也隱隱約約地聽到過母親阿秀的往事,知道她原是蒙古土謝圖汗王的公主。進宮之前和一個書生陳潢有過些瓜葛。但父皇都能容忍,阿哥們卻為何容不下他呢?如果不是父皇和四哥的保護,他胤祥恐怕早就被幾個阿哥整死了。所以胤祥從小就憋了一口氣,讀兵書,練武功,幻想著有朝一日馳騁疆場,立下赫赫戰功,堵一堵阿哥們的嘴。

  想著,想著,那位潑他一身洗澡水的姑娘的影子,突然出現在胤祥面前。這位姑娘與他素昧平生,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可倒像與他有什麽緣分一樣,一想到她,胤祥就有些心猿意馬。他睡不下去了,便索性坐了起來,見四哥還在打坐,便笑著說:“四哥,出門在外,何必那麽認真,一定要坐夠幾個時辰嗎?”

  胤禎睜開眼睛:“哦,十三弟,你還沒睡呀?我哪裏是在打坐,是在想心事啊。昨天看了邸報,上面說,皇上已決心要清理戶部的虧空。我想著,沒準兒這差事就要落在我頭上,難辦哪!”

  “咳,原來四哥是為這事兒發愁。這有什麽難辦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怕欠債的無賴,就怕要賬的英雄。只要父皇把差事交給你,我去幫忙。誰敢說不還,貶他、殺他,還不由著咱哥倆定。”

  四阿哥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十三弟,你說得太輕巧了。這裏邊的彎彎繞多著呢。拖欠國庫銀子的人,有名有姓,好抓,也好問。可是,他們背後都有靠山,一個不謹慎,不定碰傷了誰呢。”

  倆人正在說話,忽聽西邊小院裏人聲嘈雜,一個粗野的漢子怪聲怪氣地叫道:“來人,把阿蘭給爺拖出來!哼,爺賞你面子你不要,卻和那個小白臉勾勾搭搭。今晚,爺就給你個樣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