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驚風密雨 九、飄忽忽若即又若離 笑眯眯似真卻似假

  康熙一驚,擡頭看時,原來還是小道土李雨良。

  魏東亭等人停止了進攻,要聽這道士究竟想說什麽。可是,那三個蒙面人卻乘機呼哨一聲,向康熙撲了過去。魏東亭等正要搭救,卻聽雨良道士怒罵一聲:

  “狗奴才,撒野!”隨著這聲喊,拂塵一擺,三枚透骨釘帶著嘯聲打了出去。三個大漢竟一個也沒有躲過,撲通一聲,栽倒在雪地裏。其中的一個,大概是沒傷著要害部位,掙紮了一下,忽然跳起身來,“嗖”地便躍上了墻頭。雨良冷笑一聲:

  “好小子,能接我這一鏢也算好漢,把刀留下,饒你去吧!”說著,又是一鏢,墻頭上那人手臂一顫,單刀脫落地下。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回頭,腳一蹬,便向西北逃走了。

  雨良道人從容走下台階,向康熙深深施了一禮:“萬歲,貧道原想在這裏與大同知府湊湊熱鬧,既然萬歲己決意處置他,看來已用不著我了,就此告辭!”

  一言既出,眾人無不心驚。原來,他們的行蹤,不僅為刺客偵破,而且也被道士李雨良看穿。如今,這張紙兒一捅破,康熙也就無意再瞞。聽雨良要去,悵悵地說道:“道長有如此好身手,何必屈身道流,可肯出來為國家效力麽?”

  “哈哈,我難道不是在為國效力?我自知福命淺薄,不敢受皇上封賞,而且皇上那裏禮法拘人,我也受不了。只願悠遊於江湖之間!”蘇麻喇姑是個極其細心的人,她早已看出這個小道士李雨良,無論從長相性情,所做所為,都無一不像女子。她這樣女扮男裝,也肯定有難言的身世。這個人,膽大心細,武功高強,如能和伍次友結為伴侶,倒也了卻了自己的心事,想到此,便和顏悅色地對李雨良說:“道長既有報國之意,又有山野之雅致,與主子的老師伍先生,倒是一樣的脾性,你知道伍次友先生的行止嗎?”

  “啊,伍先生乃當今奇才,誰人不知。貧道早已仰幕,正想去尋找他呢。”

  說完,他打了個呼哨,一頭四蹄雪白的黑毛驢在店後撒著歡兒跑了出來。雨良一欠身騎了上去,雙手一拱道聲“孟浪”,便消失在風雪彌漫之中。

  魏東亭見康熙立在雪地裏發呆。上來稟道:“這兩個刺客一個已經死了,一個受了重傷。請主子示下,該怎麽辦?”康熙此時方回過神來,厲聲問道:“店主人呢?是不是他們一夥的?”“那倒不是的。店主被殺死在裏頭。奴才就是見到門框的血跡才知道有刺客的。”“嗯。”康熙一邊往回走一邊吩咐:“狼譚將刺客帶到後頭密審,小魏子到這裏來,其余的人照舊侍候。蘇麻喇姑,你去照應老佛爺,別讓老人家受驚了。”

  魏東亭惴惴不安地跟著康熙進了上房西間,見康熙氣色很不好,忙跪下道:“主子受驚了。奴才護駕不謹,請主子責罰!”

  “起來吧,是朕自己要出去的,與你們什麽相幹。”康熙強自按捺住心頭的驚懼,隨手拿起剛才丟在炕桌上的奏折,拆開來仔細閱著,小毛子悄悄走過來,給康熙送上一杯熱茶,屋子裏靜極了。魏東亭和小毛子,看著康熙那嚴峻沉思的臉,站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好大一會,康熙才吐出一句話來:“小毛子,侍候毛筆。魏東亭,你來替朕擬旨:山陜總督莫洛和白清額,居官清廉,忠誠可嘉。既然西安百姓叩闕保本,索額圖和熊賜履又替他們求情,就依他們的意思,把莫洛等二人調京使用吧。此外,順便告訴明珠,前差撤消,命他立即趕到安徽,尋訪伍先生,定將先生護送到京。”

  魏東亭沉思了一下說道:“主子息怒,奴才多嘴,莫洛、白清額清廉免罪,主子處置的很恰當。不過,明珠官高位顯,到安徽去恐怕驚動地方,對尋訪伍先生怕有所不便呢。”

  “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據索額圖奏稱,耿精忠離開京城之後,並沒有回福建而是悄悄地去了雲南!依此看來,形勢馬上會有大變。伍先生曾為朕擬了撤藩方略。吳三桂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不能不派個可靠的得力的人把伍先生我回來妥加保護。先生自離朕歸山之後,四處講學,為朕招集天下英才。他每到一處,都由各地的府學教授陪同接待,地方上也都有回報的奏折。可是自從他離開鳳陽之後,卻突然失去了消息,朕怎能不為他的安全擔心呢?”

  從康熙的臉色上,魏東亭一下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伍次友如果落到平西王手裏,朝廷的撤藩計劃就得全盤打亂!想到這兒,魏東亭打起精神說:“主子不必過慮。伍先生生性曠達,受不了官府那套禮節,說不定正在遊山玩水呢,或者有病,這都是情理中事……即使不幸落入陷井,像他那樣高風亮節之土,豈肯賣主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