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回 息風波書生自投案 急渡河王子上賊船(第2/4頁)



  “他既然無罪,為什麽要逃跑呢?”田文鏡緊迫不舍地問。

  秦鳳梧卻不賣他的帳,他盯著田文鏡看了又看才說:“哦,您就是田制台吧?我現在還是一名生員,我是來向張老師投案的。怎麽,你想審我嗎?”

  按照大清律,舉人秀才們犯案,得先經過學台革去功名。否則,地方官是無權審問的。田文鏡被他噎得一愣一愣的,可又沒有辦法,卻把目光狠狠地盯向張興仁。張興仁見弘歷也在看著自己,他可不想辦出格兒的事,便厲聲說道:“你有大罪在身,還敢這樣狂妄?回制台大人的話。”

  秦鳳梧說:“那好吧,我就實話實說。田制台既不講道理又刻薄成性,他是天字第一號的魔王。張熙受我的指使參與罷考,出頭露面太多。他雖無罪卻畏刑,所以就跑了。”他擡起頭來看看眾人驚訝的神色又接著說,“田制台上任以來,酷刑判案,濫殺無辜。只要是沾了點邊兒,從來都沒有寬恕的。葫蘆廟白衣庵一案,他非法動用火刑,而且不論首犯從犯,全部活活處死;歸德府官員貪墨,牽連了六十多名大小官員,也是被他罷了幹幹凈凈。難道他們之中就沒有一個好人嗎?以刻薄為聰察,以殘酷為樂事,這就是我們的田制台。遇上這樣的酷吏,就是沒罪,誰還敢往案子裏鉆?”

  弘歷從十三歲起,就屢屢奉旨巡視各省。他認識了不少江洋大盜,也見過一些視死如歸的囚徒。但那些人只不過說說粗話,罵罵官府而已,哪見過這文質彬彬的秀才,敢在大堂上直斥朝廷的方面大員啊!他不由得在心中想著,怎樣才能為秦鳳梧解脫呢?柯英和張興仁卻在一邊聽得津津有昧,越聽越痛快,越聽越解氣。

  田文鏡有點兒坐不住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讓人不敢相認。他覺得一陣陣地頭暈目眩,心裏也在急速地怦怦亂跳,他強自壓抑著說:“好一張利口!照你這等說法,我田文鏡豈不就應該投之虎狼之口了嗎?河南民風刁頑,我才不得不以苛刑峻法管理,也不得不冒著殘苛寡情的名聲,來從嚴治豫的。你身為生員,卻膽大妄為,擾亂國家的掄材大典,又肆無忌憚地攻訐大臣。自首雖能減罪,但恐怕到不了你的身上!興仁公,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要留他在斯文隊伍裏嗎?”

  張興仁突然被他“將”了一軍,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學政衙門在貼出告示時,已經革去了你的功名。年輕人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到臬司衙門裏好好認罪吧。你是自首的,按例是能夠得到寬大的,還有一線生機嘛。”

  秦鳳梧什麽也沒說,傲然地擡起頭來,向外邊走了過去。弘歷也站起身來說:“就這樣吧,天已經很晚了。秀才們的事,就按文鏡說的辦理:下海捕文書,捉拿張熙歸案;其余參與鬧事的人記過一次。阿山布羅、柯英和張興仁,我勸你們都到黃河大堤上去看看,然後寫一份謝罪的折子呈上來。從此以後,你們不要再和田文鏡過不去。至於聽還是不聽,那是你們自己的事。這個秦鳳梧我要帶走他,文鏡可以另寫一份折子奏進去。”說完,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把他們全都攆走了。然後叫過邢建業來吩咐說:“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河南這塊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第二天四更來到,弘歷就讓俞鴻圖到臬司衙門提出了秦鳳梧,只帶了劉統勛、溫劉氏和英英、嫣紅,無聲無息地出了開封城。邢氏兄弟看押著秦鳳梧,他們一直沿著河堤,向下遊走了二裏多路。此時,天才剛蒙蒙亮,又下著絲絲細雨。放眼北望,只見寬闊的河面上無邊無涯,黑沉沉的,像是有什麽不祥之事就要發生一樣。弘歷叫劉統勛去找渡船,可被押著的秦鳳梧卻大叫一聲:“大人,現在不能渡河!”

  劉統勛嚇了一跳,回過身來看時,就聽秦鳳梧說:“大人,天色不好,水勢兇險,請不要急於過河,等一會兒天就放亮了,到那時再走也不遲嘛。小的剛剛算了一卦,也不是吉兆。”

  弘歷笑了:“嗬!你還會算卦?可真有你的。說說,你算出了什麽?”

  “回大人,這是個‘訟’卦。”

  “訟卦又有什麽?昔日太宗皇帝與洪承疇松山一戰,也蔔過一個訟卦。兵兇戰危之時蔔卦,得兇反吉,這些你懂嗎?這卦中雖有‘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的話,可卦象裏還有‘天與水違行’,難道我們做事能忘了‘天’道嗎?”

  秦鳳梧哪裏料道這個闊哥兒竟然如此博學,但明明是個兇卦,他卻硬要說是吉卦,心中又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