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回 分家財八爺留後步 傳密信至死不低頭(第2/4頁)



  在場的人們全部被他這行動驚得呆住了。因為他們誰也難以猜想到,這個平日裏從來都口不言利的允禩,手裏竟然會放著這麽大的一筆活錢!允禩把那把嶄新硬挺的銀票高高舉起,又把它分作兩半,一多半交給了烏雅氏說:“你把它收好了,也可以分一些給自己的家人們。窮的就多分一些,富的就少分一點。”他又思忖了一下,對紫燕說道:“你去傳話給何柱兒,叫他和管家丁金貴帶著二管家們都來這裏,在月洞門口聽候吩咐。”紫燕答應一聲,蹲身一福走了。福晉此時早已滿臉是淚地說道:“好爺呀,難道我們這個家,今晚就要敗了嗎?”

  “夫妻本是同根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允禩苦笑著說,“夫妻尚且如此,何況別人呢?其實,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不散的筵席。別說這家,這朝,這代,這國,就連這世界也有灰飛煙滅的那一天!好了,外人們就要進來了,你身份貴重,別讓他們看著笑話。這裏只留下紫燕、湘竹和你。何柱兒來了,由你親手分撥銀兩。弘旺,你送你娘姨太太們全都回去。”

  紫燕帶著何柱兒進來了,她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二管家。最後是老管家丁金貴。丁金貴垂手侍立,看著弘旺等人出去,這才率領著管家們向允禩行禮。丁金貴說:“稟八爺,奴才清點了一下,全府裏的人大多都聽爺的吩咐,沒有外出。只有西院茶庫裏的三個小子裹了些鈞瓷茶具跑了。還有東院在書房侍候的,有八個人告了病,最混蛋的是劉家,他們一家四口跑了個凈光!外門房的憨牛兒他們幾個商量著,要把跑了的人,一個個全都抓回來,叫他們跪死在爺的書房前。是奴才按住了,沒讓他們亂動。奴才知道,這是見真章的時候,凡是叛主逃跑者,奴才總歸要一個個的拿回來,用大棍打死這些個畜生!”

  允禩立刻就說:“這樣不行,你們千萬不要這樣做!要真的是忠於主子,就得聽你主子的話,我從來都是施恩不望報的。留,是你們的忠義;走,也有各人自己的道理。非但不許你們去追打,每人還要助他們五百兩銀子!”允禩的聲調變得那麽的柔和,“你們都知道,我對外人尚且不記他們的過,何況自己的家人,又何況是這種時候?不但是現在,將來你們遇上了他們,也不可造次魯莽!”湘竹給他捧了一杯茶來,他接過來呷了一口,又把將要遣散家人的原因和辦法說了一遍。最後他說,“我算了一下,拿出了三百五十萬銀子分給大家。單身的奴才,每人五千;成了家的,每口人分四千;我的家生子奴才們,每人八千;太監是每人六千。這還有些剩余,我給自己留下十萬,你們這十幾個管家把剩下的二十來萬全都分了吧。我不圖別的,就算是你們辛苦服侍我一場的一點念心兒吧。我不能學前頭的直親王,摳著掖著地不舍得給下人一點,結果全被人家抄走,弄了個凈光。”

  允禩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這些個管家們全部哭成了一團。丁金貴連連磕頭,聲結氣咽地說:“爺,您是氣糊塗了嗎?你要叫我們都當不義的奴才嗎?什麽死呀活的,不就是一條命罷了,我們要的什麽銀子?爺只管放心,您走到哪兒,我們就跟到哪兒。就是打回家去種莊稼,還能養活不了自己嗎?我的好糊塗的主子啊……”

  聽著這些話,允禩的眼中也轉著淚水:“不,你們的爺飽讀史書,我不糊塗,一點兒也不糊塗!這事我已反復想過好幾次了,假如天不絕我,我們自然還有重新見面的時候;我如果過不去這個坎兒,還不如早離早散的好。今晚分了銀子,能夠走的,立刻就走;拖家帶口走著不易的,大白天一窩蜂似的出去,太顯眼了些,要一撥一撥地走,不要讓人發現了。我如今雖然被改了個臟名字,可好歹還是個王,也能夠抗得住。他雍正是要對我趕盡殺絕的,你們怎麽辦呢?難道還都留著給爺殉葬嗎?”他淚眼模糊地看著何柱兒說,“唉,只是苦了你了。你的名聲太大,又凈了身子,是沒有地方可去的。我給你十萬銀子,你找個靠得住的朋友把它存起來,等將來脫了難也就用得著了。”說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像斷線珠子般地流了下來。

  何柱兒心裏比誰都明白,他是跑不了的。自從康熙四十六年,他從廢太子那裏換到允禩府上當差起,朝內朝外誰不認識他呀!他是廉親王府的總管太監,來往於各王府,周旋於紫禁城,他早就是雍正眼中的一顆釘子了。此刻,他雖然也是淚眼模糊,但心裏卻十分鎮靜。

  他流著淚向允禩說:“八爺,奴才知道您的心,也請您相信,奴才壓根就沒有想過什麽‘出路’,銀子奴才是萬萬不要的。平常日子裏,爺賞的,別人孝敬的,足夠奴才渡窮的了,不像他們那樣還要遠走高飛,用錢的地方多。奴才就是陪著爺坐圈院兒,咱爺們兒手頭也還得有點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