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回 想當初兩人同落難 看今日水火不相容

  李衛忙在一邊說:“一條船怎麽能行?至少也要有三條船。你叫這裏的水師提督換了便裝跟著王爺的船暗地裏保護,少主子的安全比什麽都要緊!”

  送走了弘歷和李衛二人,李紱連忙清理了一下手頭胸事務,便啟程上路趕赴北京。他要趕時間,寧肯多辛苦點,不走水路坐船,而是走了旱路直下襄陽。趕到洛陽時,才剛過完了燈節。算算時日,再有半個月就可抵達北京,他這才放下了心。河南知府羅鎮邦是李紱的會試同年,就殷勤地留他在這裏玩兩天,他也就答應了。晚上,羅鎮邦還請了幾位文士來陪座吃酒。酒過三巡,李紱已是滿面紅光,他說起了來洛陽的感受,“洛陽這地方,兄弟還是第一次來,白天在街頭散步,見這裏商賈酒肆俱全,就是武昌也不能與之相比。交通五省九朝古都,伊闕邙山橫亙其間,真不愧是天府重鎮!下晚我去瞻仰了孔子問禮處,碑倒是很好,可惜碑亭卻破壞得很厲害。我說羅兄,你在這裏當知府,就不知道撥幾文錢來修復一下嗎?”

  羅鎮邦苦笑一聲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還有周公廟和文廟的大成殿也早就該修了。可是,不瞞制台者兄,我是羅鍋子上樹——前(錢)緊哪!河南府的養廉銀子,要說比起別的府來還多一些,我是從三品,每年可拿到六千。可是,各種花銷應酬,什麽地方不要錢?我還得留著養家糊口用,不能全花在那些風雅事情上面。要是沒有火耗歸公這一條,我這裏每年至少有十幾萬的進項哪!”

  李紱說:“鎮邦兄,你也是個死心眼。洛陽是人文薈萃的地方,你從讀書人那裏募捐一些不就有了嗎?”

  不料,李紱的話剛剛出口,在座的人就都出來叫苦。有的說田文鏡是專找讀書人的別扭;有的說,他簡直不把讀書人當人看,叫我們和那些泥腿子一塊去修河工,這不是丟盡了斯文嗎?李紱聽出了他們話裏的牢騷,他不想摻和進來。再說,他也不想因為別人的幾句閑話,就得罪了田文鏡。便笑著說:“各位,請不要往下說了,再說就出格了。咱們今天出來飲酒,不就是要取樂嘛,老說這些喪氣的話有何用呢?來來來,我為大家出一個酒令如何?”

  李紱是客,他說了話,眾人也不便駁倒,便只好隨聲附和。便聽李紱說:“我來說一個‘無情對’,對上的,自然是贏家;對不上,那可只好請認罰了。其實這對聯是很有意思的,上下聯文意相關,這叫‘有情聯’;反之,上下聯互不相連,而對得又工整的,就是‘無情聯’了。”

  在座的都是文人,一聽要作對聯,當然是興趣盎然。其中一位年輕人欠身一笑說:“李制台大名,小子早就聞知了,不知我能否一試?”

  李紱看了他一下,見他還戴著秀才的頭巾,便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何不能?我先自飲一杯為敬,請出上聯。”

  “欲解牢愁惟縱酒;”

  李紱一笑說:“少年人,你哪來的那麽多牢騷呢?”他略一思忖便答道:“興觀眾怨不如詩。”又一笑解釋說,“你的上聯裏那個‘解’字,和我下聯的“詩”字,都是卦名,可卦象又不一樣。這樣對才算得上工,也才能叫‘無情對’。”

  羅鎮邦說:“我也來湊湊熱鬧:日將全昏莫行路;”

  那少年應聲答道,“蕭何三策定安劉。”

  李紱大吃一驚,叫道:“好,對得切!真是……”

  一句話沒有說完,那少年又說:“還可再對一句呢:‘果然一點不相幹’!”

  李紱大聲叫好說:“哎呀呀,這般年紀,就有如此才華,真是了不起!你叫什麽名字啊?你只要努力讀書,今科必定是要高中的。”

  少年低下了頭說:“小子名叫秦風梧,自忖十年寒窗所為何來?那知卻是個秋風鈍秀才……今年我是一定不會再去應考了。”

  “為什麽?”李紱不解地看著他問,“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怪念頭?自古以來,從無場外的舉人,你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唉,不瞞李大人,我自幼讀書歲歲都是優等,可去年進場三卷都被打了回來,那上邊還加著批語呢。第一本卷子上批的是‘欠利’;第二本只有一個字:‘粗’;第三本上更批得奇:‘豬肉一斤雞蛋三十枚’。我納悶兒了,這是怎麽回事呢?後來仔細一想才明白,原來考官根本就沒看我的卷子,那上邊的批語都是讓下邊差役們貼上的,要不怎麽會把買肉的錢都算進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