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回 刁巡撫仗勢擺威風 真國士瀟灑出汴梁(第3/4頁)



  田文鏡恭送皇上一行登上船艦。這時他才看到,那艘船艦上,冒雨隨著皇上巡視的還有山東巡撫、安徽巡撫、李紱、範時捷等一大幫人哪!

  昨夜的這場大雨,來的也驟,去得也急。待田文鏡回到城裏時,天已經放晴了。他是坐著八擡大轎回來的,一路上,不斷走下轎來詢問民情,查看有沒有受傷、受淹的百姓。聽到百姓們全部安然無恙,他的心裏才略感快慰。

  他正要回府,突然,轎前傳來一聲淒厲地喊叫:“青天大老爺……民女有冤哪!”

  這動人心魄地叫聲,激得已經昏昏欲睡的田文鏡驚醒了過來。又聽外面轎夫們怒聲喝斥:“走開,走開,不許攔轎!有冤到開封府去告狀!”

  那個女人好像並不肯離開,正和轎夫們拉拉扯扯地撕拽著。轎夫衙役們的怒喝聲中,那女人號啕大哭:“你們這些該遭天殺的,為什麽這樣兇狠!你們草菅人命,你們不是清官,開封府還有沒有包龍圖啊……”

  田文鏡被她叫得心煩意亂,用腳一頓轎底,大轎停了下來。田文鏡哈腰出轎,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篷頭垢面,渾身泥水地跪在轎前。她看見大老爺出來,便跪著向前爬了幾步,一邊叩頭,一邊哭叫著:“大老爺,你要為民女作主呀……我的男人讓人殺死在葫蘆灣已經三年了,我也知道兇手是誰……可是,我整整告了三年,卻沒人肯替我申冤哪!”說著,說著,她的淚水滾滾流下,最後竟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大街上,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田文鏡皺著眉頭問,“你叫什麽名字,有狀紙嗎?”

  那女人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卻仍是抽泣著說:“民婦晁劉氏,我的狀子三年前就遞到開封府了。府裏開始準了,可後來又駁了。我第二次又告到臬司衙門,臬台大人還是交給開封府審,那兇手捉了又放,放了又捉,再捉就又再放。可憐我一個寡婦人家,帶著孩子串著衙門打官司,把三十頃地和五千銀子全都賠進去了,他們硬是不肯給我說句公道話呀……天老爺,你在哪裏,你為什麽不來管管我們這可憐的人?昨天夜裏,你又打雷又閃電的,卻為什麽不劈死那些該遭天殺的人哪?啊……我的兒呀……你現在落到誰的手裏了……”

  田文鏡聽得心驚肉跳,他已經預感到這案子來得不同尋常。便問晁劉氏:“本官原來就在開封府,怎麽沒見你前來告狀?”

  晁劉氏哭著說:“大老爺不知,這一年多,民婦家也敗了,產也沒了,我寧肯守著兒子,屈死也不願再告了。可是,這些天殺的東西又偷走了我的兒子呀!我的姣兒,你在哪裏呀……”她像一個瘋子似的,目光癡呆,神情恍惚,直盯盯的瞧著田文鏡,兩只手又在天上胡亂地抓著。

  田文鏡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想了一下說,“你的案子我接了。你放心地回去,最好是找個人替你寫個狀子呈上來,遞到巡撫衙門裏,給姚師爺、畢師爺好了。你現在住在哪裏?”

  晁劉氏磕頭如搗蒜地說:“大老爺,你若能給民婦昭雪冤情,你必定公侯萬代!民婦早已沒了住處,現在借住在南市親戚家裏。”

  田文鏡回到撫衙,剛要進門,卻聽一個衙役在身後輕輕他說:“田大人,請您留步!”

  田文鏡回身一看,原來是衙裏的一名跟班李宏升。便問:“你有什麽事?”

  李宏升緊走兩步,湊近近前問:“大人,今天這案子,您是不是要批轉別的衙門?”

  田文鏡說:“本大人做事,從來都是有根有梢的。我要親問。親審,還要親自判決!”

  “如果是這樣,就請大人立刻派人把這個晁劉氏帶來,哪怕是押到牢裏呢。不然,到不了明天,大人您就見不著她了!”

  “啊?!為什麽?”

  “大人,小的不敢瞞您。這晁劉氏的丈夫晁學書是小人的表哥,這案子牽涉的人,也全都是本地的高官顯貴。大人您要真心想問這案子,就得防著別人先走一步,害了苦主;您要是不想過問這案子,請大人看在小的跟隨大人一番這點情面上,給小的一個實信。我好立刻去知會表嫂讓她躲出去,最好是遠走高飛。走得越快,躲得越遠越好。”李宏升說著,說著,眼淚撲撲嗒嗒地就下來了。

  田文鏡心裏比誰都明白,這個案子肯定牽連著省裏官吏們的齷齪事。雍正臨走前囑咐的那個“猛”字,在他的心頭震響。好!我打了燈籠還找不到這碴口呢,如今送上門來了,豈能讓它白白放過去。別說是什麽上下勾連了,就是全省的官員們全都通同作弊,甚至比山西的諾敏手段更高,我也要問他一問,審他一審,讓他們都來看看我這巡撫大人的厲害!他回頭瞧著李宏升冷冷一笑說:“咱們河南這塊地盤,大約還是在大清皇帝治下的地方吧?你今天要是不說,本撫興許還不一定要管;今天你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本大人倒真想瞧瞧,是誰在這案子裏鬧鬼!你馬上去開封府尹馬家化那裏一趟,傳我的話,叫他立刻到我這裏來。也告訴你表嫂,今天夜裏,叫她哪裏也別去,就在家裏等著看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