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 赦賤籍皆因殉情女 褒鐘馗只為社謖安(第3/4頁)



  張廷玉聽了大吃一驚,心想,這可不是件小事啊!“耕讀漁樵與庶民相同”,這就是說,連王八、戲子、吹鼓手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入仕做官了。那麽,全國的文人們將會怎樣看待這個詔諭呢?會不會引起他們的反對呢?張廷玉的腦子轉得很快,早年他就似似乎乎地聽說過,四王爺曾和一個樂戶的女子情篤意合,私訂了終身。今天雍正這番處置,不過是借劉墨林之請償還皇上昔日的夙願罷了。可是,這話,張廷玉可不敢出口,想了想,他試探地說:“主子,如此舉措,使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賤民得以超脫苦難,恐怕家家都要為主子燒香磕頭,立長生牌位了。不過,以臣之見,這類賤民從事賤業已久,不會種地,不能務工,也不懂經商之道,突然讓他們改行去幹別的,恐怕還不如幹他們的老營生更為有利,所以臣以為,皇上之命可行,但最好是不要強求一律,聽其自願也就是了。再者,他們剛脫賤籍,即入廟堂,似乎也有傷風化,不利觀贍。可否在脫籍兩代之後,才許讀書進仕,以表示朝廷尊儒重道的本旨。”

  雍正仰著臉思索了好大一會兒,心裏雖然不同意,可又覺得張廷玉說的似乎是無可挑剔,才勉強地說:“好吧。你這也是老成謀國之言,就依了你,擬旨後明發也就是了。”

  副總管太監邢年進來報告說:“主子,廣生樓上的字畫都已貼好,筵席也已擺上,各位王爺、貝勒、貝子和大臣們都到齊了,請主子啟駕!”

  雍正來到西華門前時,三位皇阿哥弘時、弘歷和弘晝都在門前跪接。雍正下了鑾輿,問他們:“你們的字都掛上了嗎?”

  弘時上前一步奏道:“回阿瑪,兄弟們的都掛上去了。不過聽說阿瑪只選了兩幅,兒子們不敢僭越,又都各減了一幅。我和五弟是兩幅,四弟則只掛了一幅。”

  雍正看了一眼弘歷問:“你為什麽只掛一幅呢?”

  “回皇阿瑪,兒臣的字寫得不好,不敢與眾位書林宿儒們爭短較長,更不敢汙了皇阿瑪的法眼。但是阿瑪既然有命,兒臣也不敢不送,就選了這一幅,兒子只是因為聖命難違,勉力為之罷了。”

  弘歷這回答很讓雍正滿意,他高興地說:“這樣也好。今天是朕為朝廷百官們專設的筵席,你們不必入席,就在旁邊給眾大臣們斟酒,代朕做東。他們給朕辦事半年了,應該好好地謝謝他們,你們殷勤一些,也是應當的嘛。”

  吩咐完了,雍正就端正身子來到廣生樓下,樓前等候的人們,一聽靜鞭三響,知道皇上駕到,連忙齊聲高呼“萬歲!”雍正滿懷喜悅地走到近前說,“都起來吧,今天是以文會友,君臣大禮不要過於拘束,那樣豈不乏味?來來來,大家還是先看看這些字畫,評出狀元來再入席飲酒吧。”

  廣生樓是東六宮中最大的一座望樓,因為樓上供著廣目天王,所以叫做“廣生樓”。樓下是平日祭祀用的,占地很大。樓內裝有玻璃大窗,十分明亮。今天送來的字畫總共有二百來幅上下,其中一半是歌功頌德的,一半是唐詩宋詞。下邊的人,早就得到高無庸送來的消息了,都悄悄地寫好他們“選中的”字,放在身上,畫品裏,則大多是花鳥蟲魚,山水龍鳳之類。雍正站在一幅“鐘馗圖”前看了好久,突然說:“這幅畫神形兼備,確實不錯。只可惜沒有題跋,略顯美中不足。誰能即席賦詩一首,為此畫增色?”

  劉墨林今天的差使是主持這場品評書畫,雖然他的字寫得不錯,可是皇上並沒有讓他也來參與。聽皇上這麽一說,他有點技癢難耐了。再說,皇上剛剛為蘇舜卿解除了賤籍,他也總得報答皇恩啊。看見沒人應召,他便躍出班來請旨:“皇上,臣願為此畫題詩!”

  雍正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劉墨林趁著興頭,飽蘸濃墨,奮筆疾書一詩:

  面目猙獰膽氣粗,榴紅薄碧座懸圖。

  仗君掃蕩妖魔技,免使人間鬼畫符。

  一筆狂草如疾風驟雨,寫得酣暢淋漓,眾人還沒來及喝采,雍正急急說道:“再加一首!”

  “紮!”

  劉墨林幾乎是不加思索,提筆就來:

  進士頭銜亦惱公,怒髯皤腹畫難工。

  終南捷徑誰先到?按劍輸君作鬼雄!

  “好!”雍正皇帝見他才思如此敏捷,不禁擊節贊賞,“不但詩好,字寫得也好。你還能再寫一首嗎?”

  劉墨林略一思忖,提筆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