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回 慶端陽皇上賜墨寶 議進軍雍正疑帥臣(第3/3頁)



  見邢年恭恭敬敬地捧著條幅走了出去,劉墨林本來也想跟過去,卻被雍正叫住了:“你先別走,且等一下和廷玉一塊去,朕還有話說。”

  張廷玉他們聽雍正說得嚴肅,都不由得收斂了笑容。雍正一邊恩忖一邊說:“年羹堯出兵快半年了,只見他今天要物,明天要錢,可是,就聽不到開戰的消息,朕心裏有點不踏實。廷玉,你看要不要派個人去監軍呢?”

  張廷玉一聲不響地想了好久才說:“萬歲的心情臣能夠明白,想早點打好這一仗。但用兵的事與政務有所不同,稍有急躁,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年羹堯在先帝健在的時候就已經是將軍了,他的長處是穩健、持重。本朝名將的戰法,各有不同。巴海善於周旋,有耐力,能持久;趙良棟善穿插,能奔襲;圖海善對壘,能攻堅;飛揚古善戰陣,能苦戰;周培公則機變多智、深謀遠慮,是位全才。只可惜,這些名將都已紛紛下世作古了。臣看年羹堯的作派,節制部署、進退尺度,都很謹慎,似乎是步了圖海的後塵。他心中何嘗不是志在必勝,又何嘗不想畢其功於一役?以臣的推算,他三月進駐平涼,四月推向西寧,已經不算緩慢了。臣想,可否由軍機處再發一個六百裏加急文書,讓年羹堯和嶽鐘麒共同拆看,合議回奏,問他們何時能夠進兵?用這方法催促一下就可以了。”

  雍正沒有急於說話,似乎是在認真地考慮張廷玉的建議。過了好久,他才突然問劉墨林:“你是怎麽看的?”

  劉墨林是第一次參與這麽重大的軍國要事,心裏有點緊張。他想了一下說:“萬歲,臣以為張廷玉說的辦法可行。康熙五十六年兵敗,六萬山東子弟無一生還,前車之鑒令人生畏,朝廷實在是贏得起輸不起了。所以年羹堯才持重進軍,為的是不戰則已,戰則必勝。臣以為他這樣做,正是從大局著眼。至於派監軍督戰之事,臣切切以為不可。前明土木堡之變,松山之敗,一直到李自成攻進北京,全都是因為朝廷不信任將軍,經常派大員監軍;而將軍又不滿意朝廷,遇到危難而不肯出力。一軍兩帥,事事異心,最是兵家的大忌。所以聖祖爺時,攻台灣就專用施瑯,李光地雖有督軍之名,其實他只管後方供應的事。所以臣以為,皇上只需催問何時進軍,何時接戰,另外保障後方供應即可,而絕不能提調軍務,那樣做是要壞事的。”

  雍正似乎是被他們兩人說動了:“好,依你們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決心不派監軍了。廷玉,你從二等侍衛裏選十個人,要年輕有為,可望成材的,選好後擬出個名單來交朕,朕要派他們到年羹堯軍前去效力。”

  張廷玉一驚:原來雍正皇帝還是對年羹堯不放心啊!他忙賠笑說:“皇上,嶽鐘麒的資歷不在年某之下,有他在年羹堯身邊,朝廷對年某還是能夠節制的……”

  “哎,你想到哪裏了?朕怎能對年羹堯不放心?要不放心他,朕又怎麽會把二十萬兵士交到他手裏?你好好想想,當年聖祖皇帝要是早一點選派些親貴少年,讓他們到飛揚古軍中去學習軍事,何至於有今天,何至於連個可靠的將帥之才都找不到?”

  話說到這個地步,張廷玉無話可答了。但他心裏明白,皇上如果不是對年羹堯不放心,就不會采取這樣的辦法,年羹堯那裏難道就沒有可用之人,還用得著千裏迢迢地派人去‘學習軍事’嗎?

  劉墨林到底年輕,分不出這裏邊的輕重來,他連聲稱贊:“好好好,主上深謀遠慮,居安思危,臣心服之至!”

  雍正歪著頭瞧了劉墨林一眼,突然說:“劉墨林,你這個人才華橫溢,很讓朕喜歡。朕卻聽說你正和一個青樓妓女打得火熱,是真的嗎?”

  劉墨林一聽皇上這樣問,他的頭“轟”地一下就炸了。他連忙跪下叩頭說:“皇上問的事,確實是臣所為,但臣所遵循的是‘情之所鐘,不分貴賤’之理。蘇舜卿即雖屬賤籍,但她守身如玉,賣藝不賣身,不可與尋常煙花女子等量齊觀。臣早就與她結為風塵知己,如今臣做了官,怎能做出貴而棄賤的不義之事呢?乞聖上明鑒。皇上既然問到這裏,臣索性懇求主上為蘇舜卿脫去賤籍,成全了臣和蘇舜卿的這段姻緣,臣將永感皇上的深恩聖德。”

  這劉墨林確實是聰明過人,他選的時機,說出的話語又恰到好處。雍正不說話了,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一時間,殿裏靜得聽不到一點響動,劉墨林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早就在尋找這樣的機會了,他清楚地知道,要想了卻他和蘇舜卿的心願,沒有皇上親自發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更清楚,讓皇上為他說話,尤其是讓皇上準許蘇舜卿脫離賤籍,與他結成夫婦,那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能不能實現,要靠機遇,靠運氣。他跪在地上,小心地偷眼瞟了皇上一眼,見皇上的眼睛裏似乎是十分痛苦,似乎是汪著淚水;又似乎是在想著一件遙遠的往事。劉墨林不由得忐忑不安起來,皇上,他,他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