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回 冷面君冷言拒親人 熱心腸熱衷求進身(第2/3頁)



  太後勉力坐起來說:“你去吧,外面的事情還多呢,不要再多說了。我是你的母後,我不給你撐腰,誰還來管你呢?你一向是冷面冷心的人,這我早就知道了。對外人要冷,可對自己的親人,還是要體貼的。尤其是你的幾個兄弟,他們可都在看著你呢。他們就是有什麽不是,你得放手處且放手,不可太計較了。你能這樣,我就是現在就死,也可以安心了。”

  雍正趴在母後炕頭流著眼淚說道:“母後的話,兒子永記心頭。請母親放心,只要兄弟們能讓我過得去,我就絕不會虧待了他們。”

  雍正帶著沉重的心情走了,他也把更多的牽掛留給了太後。今天放走秀女,放走老宮女給皇帝帶來的歡快,也隨著這場家務事被沖淡了。走在回乾清宮的路上,他的心頭又壓上了重重的石塊,他想高興也高興不起來了……

  回到養心殿,今科主考李紱,和前科的楊名時已經在這裏等候覲見了。楊名時即將到貴州去上任,而李紱也放了湖廣巡撫,雖然是“署理”,但也成了封疆大吏。雍正現在沒有了和他們談話的心情,只是告訴他們,到任後要勤寫奏折,不要怕麻煩,不要怕瑣碎,也不要怕得罪人,便讓他們走了。

  李紱出身於一個破落的書香門第,家中並不富裕。眼下他的俸祿,也不過是每年一百四十兩銀子。這點銀子,對窮家小戶還算是個大數目,可他李紱是當官的呀,當官就有當官的作派和應酬,錢少了是不夠的。偏偏這李紱生性清高,自命不凡,尋常的人想巴結,你還真巴結不上。時間一長,人們敬鬼神而遠之,他這裏可就門前冷落車馬稀了。不過,李紱自己並沒有感到什麽不好,有聖眷在,別的都用不著操心。想當初,他和田文鏡一同進京趕考,幾乎丟了性命,不就是幫了當年的皇子,如今的皇上的光嘛。

  李紱自認為是個多才多智的人,常常會想出別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主意來。人們還都不知道,他和張廷玉之間,還有一層關系呢。那年他和田文鏡進京時,借住在一座廟裏,趕巧了,張廷玉正在這裏為他暴死的兒子設祭。其實這事和李紱一點瓜葛也沒有,可李紱和田文鏡一樣,硬是在不能進步處得到進步。張廷王的三兒子,名叫張士平。那年他和父親一起到金陵去玩,愛上了一個青樓名妓。張士平化錢為她贖身,並悄悄地把她藏在船上,哪知卻被張廷玉查了出來。張士平被父親狠狠地抽了四十皮鞭,回到京城,就傷勢發作一命嗚呼了。張廷玉的母親最疼愛的也是這個孫兒,要親自到廟裏設祭。李紱打聽到這個消息,就寫了一篇祭文,到張士平的棺前哭祭。哭的那個慘哪!誰見了這場面,也得陪著掉眼淚。張廷玉後來把他叫過來一同,哦,原來這個年輕人竟是兒子的生前學友,是今科進京赴考的!想想死去了的張士平,張廷玉還沒說話哪,老太太先就喜歡上這個叫李紱的小夥子了。後來,李紱被老太大安排在家廟裏讀書,才成就了他今日的功名。李紱知道自己在皇上眼裏,是有特別分量的。他既是正宗的科舉出身,又是張廷玉的“世侄”,連張廷璐都辦不好的事,在他手裏辦得如此漂亮,還能不受到重用嗎?至於他根本就不認識張士平,那只有田文鏡一人知道。他清楚,田文鏡現在比誰都忙,他才顧不上這事呢。

  李紱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回到家裏的。可是,剛走到門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鬧蒙了。他連忙問守門的長隨:“怎麽了,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那長隨也是個極有眼力的人,一邊向裏面高喊一聲:“中丞爺回來了!”一邊上前打了個千說:“回中丞老爺,裏面都是老爺新取的門生,他們聽說老爺榮升撫台,都要來賀喜,奴才說老爺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他們就都在候著老爺,說什麽也不肯離去。”

  這邊還正在說著哪,裏面已經擁出十幾個人來,一個個不由分說,納頭便拜,請安的,問好的,道喜的,“中丞”、“撫軍”、“部院”、“撫憲”,叫得一片聲響,也叫得李紱心花怒放。

  李紱心裏高興,嘴上卻說:“起來,起來,這是幹什麽呢?今科的榜還沒有發,你們就來拜座師,這不大好嘛。再說,我也只是被聖上委任作湖廣的‘代署巡撫’,不是正職,現在就受你們的大禮,倒叫我無以自容了。都請起吧,咱們到屋裏去說話。”

  今天來的人有十好幾位,都是李紱這一科的門生。有幾個還是出身名門大家的。比如,那個叫王文韶的就和當年太子的師傅王掞有親,而尹繼善又是大學士尹泰的兒子。李紱突然想起,在考場裏還見到一個叫劉墨林的舉子,很是詼諧有趣,字也寫得好。便問:“那個叫劉墨林的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