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 嚴刑法決心掃積弊 求節儉克己當先行(第2/3頁)



  雍正說的,圖裏琛和李衛早就想到了。這案子本身最大的疑團就是:誰是第一個看到考題的人?或者是誰偷了考題,並且泄露給了別人?張廷璐當然是罪有應得,但他絕不是此案的罪魁禍首!雍正皇帝剛一開口,就把案子的核心點了出來,他們也真不好接口。李衛心眼多一些,他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個頭說:“皇上,奴才們的這點心思難逃聖上明鑒。奴才只是想……光是外邊的風言風語,奴才們就已經招架不住了,怎麽能把案子再往宮裏引呢?其實據奴才的小見識,上書房大臣張廷玉稱病不朝,就有引嫌回避的意思。說白了,他也是為了避禍。奴才以為,只有讓張廷璐來承擔全部罪責,才是唯一的選擇。宮裏的事可不能翻騰啊……”

  “是啊,是啊,你說得有道理。”雍正擡起頭來,注視著窗外,又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說,“宮中的事,別說是你們倆,就是讓朕親自問,恐怕也難以問清。你們兩人中,圖裏琛是朕的心腹,而你李衛是朕從火坑裏拉巴出來的。正因為如此,朕才向你們說了這些。眼下,西邊正要開戰,年羹堯已經開赴前線。開仗就要有的有糧,就要增捐加賦。這捐賦要靠各地官員來收,糧餉要靠各省督撫去辦……唉,難哪!朕知道,如今的朝堂裏,有不少人在盼望著這次出兵打個大敗仗,打得全國一片大亂,百姓衣食無所。皇族裏頭,父子兄弟鬧家務,也鬧得越大、越亂,才越趁了他們的心。可是,朕不上當,絕不上這個當!朕要穩住前線,穩住朝局,一定得把全國治理好,治理成太平盛世。宮中的事,朕不說,別人誰也不敢說。可是,朕偏偏要說。不說出來,好像朕是可欺之君,連這點小事也看不透似的。哼,朕要真的是這樣糊塗,也枉為這四十年的雍親王了!”

  圖裏琛和李衛這才知道,皇上這是在發牢騷哪!他倆那懸著的心,這才算放下了。圖裏琛叩了個頭說:“皇上,既然如此,何不早降詔諭,果斷處置?至於宮中的事暖昧不明,不如暫時放開,以後再做處理也就是了。”

  雍正發泄了一通之後,心中似乎也平靜了許多。他又長嘆一聲說:“唉,殺人太多,總歸不是件好事,得寬容時且寬容吧。”突然他的臉色一沉,“可是,像諾敏和張廷璐這樣的人,罔視朝廷法紀,敗壞朕的名聲,對他們是絕不能寬容的。你們剛才說‘議親議貴’,簡直可笑!諾敏一個沾不上邊的遠支外戚,算得哪一門的‘親’;張廷璐一個小小的世襲子爵,又有什麽‘貴’可言?從前有句話叫做‘刑不上大夫’,可也得這些人能算得上‘大夫’才行。諾敏和張廷璐能說自己是‘大夫’嗎?他們也配這‘大夫’二字?不,他們是一群混帳行子!他們見錢眼開,見利忘義,連天地君親師全都不管不要了,這樣的人,一定要從重處置,一定要見一個殺一個。殺,殺,殺!殺個幹幹凈凈,殺得一個不留!”

  李衛和圖裏琛都是一驚:哎,皇上剛剛還好好的,說要穩定朝局,不能大開殺戒,說殺人太多總歸不是件好事,怎麽正說著哪可就又變了呢?他們雖然常在皇上身邊,可哪知道雍正皇上的真意啊?雍正生來就是一個刻薄挑剔、不能容人的性子,山西和科場兩大案幾乎掃盡了他的臉面,他早已是忍無可忍了,早就想大開殺戒了。之所以沒有馬上下令殺人,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迫於形勢,迫於大局,才不得不讓步。現在一提到諾敏和張廷璐這兩個人,他的怒火便又被激發了出來。滿腔的怒、恨和怨氣全都沖著這倆人來了。只聽他說:“朕意,諾敏和張廷璐兩人要定為腰斬,你們以為如何?”

  李衛和圖裏琛聽了這話又是一驚,怎麽?皇上怎麽能這樣給諾敏、張廷璐走罪呢?“腰斬”是僅次於淩遲的慘刑啊!李衛和圖裏琛二人都是參加了部議的,而且已經定了諾敏與張廷璐的罪是“斬立決”。參與定罪的官員們都說是“定得重了些”,想等皇帝看了案卷後再給他們減輕一點,比如改定為“絞刑”或者“賜死”等等。這樣諾敏和張廷璐雖然仍不免一死,可是,卻可以在死時少受一點痛苦。這個話留給皇上說出來,實際上是給皇上留了面子,這叫做“恩自上出”。可是,臣子們也有他們的難處。如把罪名定的過輕,那可就要獲罪了。怎樣做才能叫“體貼上意”呢?

  皇上剛才說,要給這兩人定為“腰斬”。也就是說,皇上駁回了大臣們的原議,這樣,不但參與審訊的各級官吏都有了不是,就連圖裏琛和李衛兩人,也都脫不了責任。他們的想法被皇上駁回了,而且他們知道,皇上從來是只說一遍的,他的話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也不容許任何違拗。事情到了這一步,李衛他們也只能叩頭領旨,心裏盡管升起陣陣寒意,可是臉上卻不敢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