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 急功利苦酒自釀成 怒火升穢言怎擬詔(第2/4頁)



  雍正心裏透亮,老八這是要給老十四開路了。但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沒法硬駁。便一笑說道:“八弟說的這一層,朕早就想到了。這樣吧,十三弟和十四弟兩人,都是有名的將才,就讓他們哥倆在一起商量著辦吧。你說得很對,打仗,其實打的是後方,打的是糧草,沒有錢是什麽也辦不成的。全國各地要是都像諾敏那樣,藩庫充實,朕還有什麽可慮的。”

  允禩正等著他說這句話哪,一聽他提到了諾敏就連忙接口:“萬歲,不如這樣,朝廷可以下令諾敏,從他那裏先就近拿出一百萬兩銀子,讓年羹堯帶到前線去勞軍。諾敏剛受到皇上的表彰,就自動出錢支援前線,對全國也是個激勵。讓大家都看看,皇上用人的眼光和膽氣。接著再清理各地的虧空用以填充國庫,那就更有理由了。”

  “嗯,好,好好好,八弟你說得有道理,就這麽辦。廷玉啊,你就按八爺這個意思替朕擬旨吧。”

  張廷玉暗暗叫苦。心想,皇上啊皇上,你不明真相啊。諾敏那裏哪還有銀子能支援前線,他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張廷玉正在想著主意,雍正在上邊說話了:“廷玉,你抱的是剛到的奏折嗎?我先把話放在前邊,元宵節剛過,現在下邊來的無非是些請安、賀節的折子,說的也都是些拍馬奉承的廢話。這樣的奏折朕不看,我沒那麽多的功夫!你揀著急辦的呈上來吧。”

  “是。可是,臣……”

  雍正生氣了:“怎麽,朕說的話你沒聽見嗎?快,給朕呈上來。”

  張廷玉不能再遲疑了。他把圖裏琛的奏折放在最上邊,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雍正一手端著參湯,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一眼。突然,他放下湯碗,嘴裏說著:“什麽,什麽?這是圖裏琛的奏折嗎?朕是要他去查田文鏡的,他怎麽查起了諾敏?啊?!諾,諾敏竟然……他,他有沒有辯奏的折子?”

  對於雍正皇帝,張廷玉可以說是太了解了。他知道,雍正性情暴戾,常常大喜大怒、大愛大恨。又常常急功近利,由著自己的性子幹而不想後果。平日裏,他那莊重和嚴峻都是裝出來讓人看的,眼前這件奏章已經使他失去了理性。諾敏從“天下第一撫臣”到“天字第一號的貪官”,相距只是十來天。這不但出人意料,也是雍正皇帝扳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今新皇剛剛登基,天下尚未安定,阿哥黨的人也還在窺測時機。只要稍微有點火星,就可能釀成潑天大禍,就可能造成動亂。緊要關頭,皇上將怎麽處理這件事呢?

  聽見皇上的問話,張廷玉答道:“回皇上,臣還沒有看到諾敏的辯折,大概再過一兩天才能送到。但臣想,圖裏琛的折子,實際上是他和田文鏡共同呈上來的。這裏面說,他們已經拿到手的就有四百多張借據。上邊都加蓋著山西藩司衙門的印信,算得是鐵證如山了。諾敏還能再為自己說些什麽呢?充其量,他也只能在‘失察’這兩個字上作點文章罷了。”

  雍正沒有說話,他正在緊張地思考著。在一旁看著這情景的老八,心裏可真是得意啊。好好好,實在太好了。諾敏這件案子,無疑是在剛愎自用的雍正臉上打了一個耳光。這耳光打得響,打得脆,打得讓人心裏解氣。諾敏是年羹堯舉薦的人,他垮了,年羹堯也難逃其咎。老八巴不得雍正一氣之下處理失當,他們攻訐雍正就更有了理由。他想給皇上再燒一把底火:“皇上,臣弟以為,張廷玉所言極是。山西出了這麽件大事,無論諾敏怎麽辯奏,都難逃脫這天下第一大案的責任,也難逃脫欺瞞皇上的罪名;更讓人擔憂的是,年羹堯正要在青海用兵,山西這件大案要是輕輕放過,就肯定會影響到全國清理虧空,也影響了軍糧的籌措,這又是一件急事。其實,大事也好,急事也罷,都必須馬上拿出主意來。如何才能妥善處置,請萬歲早下決斷。”

  雍正聽出來了,老八的意思是要嚴辦諾敏。他沒有表態,卻問別的上書房大臣:“你們呢,也是這樣看的嗎?”

  馬齊出來說話了:“萬歲,奴才以為諾敏之罪如果窮追下去,山西全省就沒有一個好官了。諾敏千方百計地刁難田文鏡,也不是‘失察’二字就可以掩蓋過去的。幾百萬兩銀子啊,說句‘失察’就能了事嗎?但奴才以為,眼下這個案子還不能嚴辦。前線即將用兵,是急事,萬事急為先。如果在諾敏的案子上辦得太嚴,牽涉的人必定很多。那樣做,就會引起朝中極大的波動,各地督撫、全國官吏也會惶惶不安。這樣一來,官場震動,人人自危,誰還肯去想前線的事?所以,臣以為,還是暫時放過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