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 志相投酒樓共歡飲 買考題試官用心機(第2/3頁)



  兩人一邊吃酒,一邊打量這座新開張的酒樓。他們坐的這個雅間裏,新裝的紅松木地板剛用桐油打過,大玻璃隔柵擦得纖塵不染,鋥明瓦亮。墻角處還專門設了一個大卷案,案上筆墨紙硯樣樣俱全,是供來這裏吃酒題詩用的。更顯眼的,是這裏還擺著一個在當時極為罕見的鍍金自鳴鐘,不斷地發出“咋嗒哢嗒”的聲響。這間雅座的隔壁,還有不少人正在吃酒,聽聲音大概都是進京赴考的富家子弟。猜拳的,行令的,吟詩的,作賦的,鬧騰得很厲害。

  楊名時細心聽了一下,有個好像叫劉墨林的人正在說笑話做詩。只聽他說:“昨兒個,我在街上走,不提防被小偷把帽子偷走了。於是我就以古人(黃鶴樓)的詩句,胡謅了這個絕句,且讀出來為大家下酒:

  昔人已偷帽兒去。

  此地空余戴帽頭;

  帽兒一去不復返,

  此頭千載空悠悠。

  詩沒讀完,那邊雅座裏已是笑聲盈耳。楊名時和孫嘉淦也都為這個青年擊節叫好。楊名時是今科的主考之一,對這個叫劉墨林的人更是很有好感。他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孫嘉淦說:“年兄,我終於看到你的笑臉了。就憑這一點,我們也不算虛此一行。”

  倆人正在這裏邊喝邊談,卻見一個年紀已經不小的人挑開門簾走了進來。這個人穿著紅綢棉袍,黑緞子馬褂,腳蹬千層底的布鞋,頭上戴著黑緞子的瓜皮帽。白凈的臉上有幾個似隱若現的俏麻子,兩絡八字胡,手裏還舉著一張太極八卦圖。讓人一看就知,這是個算命先生。只見他來到近旁,擡手一拱說:“二位,老朽請問一聲,客官們可是來赴恩科的嗎?要不要在下給二位推推造命?”

  孫嘉淦心裏正煩,便說:“不要,不要,你到別處去吧。”

  那個人並沒有走,卻格格一笑說,“二位既然來到京師,上了這伯倫摟,咱們就算是有緣了。你們既是吃了這樓上的貢酒,難道不想高中魁元?在下可是給二位送功名的呀。”

  聽見這話、楊名時不覺心裏一震:嗯,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便說:“我們確實是來赴恩科的。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怎麽就敢誇口說是給我們‘送功名’呢?”

  那人向左右看了一眼,悄聲說:“不是老朽誇口,若算您老能不能發大財,能不能交上桃花運,在下不敢打保票。可要算二位能不能登科,我可是鐵嘴鋼牙,保無一失。不信就請您試試便知。”

  楊名時更是吃驚,他是今科的副主考啊!他知道,進了考場,誰中誰不中這件事,靠的全是各人自己的本事和文章,哪有算命的能夠說準的道理?便伸手拋去二錢銀子說:“你的話我很難相信,那你就給我們算算吧。”

  算卦先生笑了:“二位,你們是第一次來京應試的吧,也太小看在下了。憑這二錢銀子就想買個金榜題名?不才一把鐵算盤,算盡天下文士,還從來沒見過二位這樣的鐵公雞哪。”

  說完拿起幌子就要走,卻被孫嘉淦叫住了:“哎,你先別慌著走嘛。我早就聽人說過,京城裏有那麽一些專吃考生飯的江湖騙子。他們在開場前用算命作幌子,出賣考題,詐騙錢財。老實說,這種指山賣柴的事我們見得多了,你怎麽讓我們相信你呢?”

  那人轉過身來神秘地說:“還真讓這位先生說著了。在下看相,從不用問你們的八字,也不用看二位的手相、面相。我算的是今科的考題,二位有這個興致嗎?”

  “啊!考題也能算出來嗎?這倒是新鮮。我可是聽說今科的考題是皇上親自出的呀!你算對了那還好說,如果算錯了,我們不是全都砸了嗎?”

  “不,我可以這家酒樓作擔保。如果我算的考題不對,你們可憑著這張大紅保帖來找我。不但銀子全部退還,我還要加倍地賠償。只是這卦金嘛,卻要二位多付一些。”

  楊名時詫異了:“你想要多少?”

  “二位是一人應考還是兩人都想登科?”

  “我們倆都是來赴考的,當然是兩個人都想考中了。”

  算命人一陣思索後說,“我這考題本來是每份索價五十兩紋銀的。這樣吧,你們既是兩人都考,我給二位打個折扣。就算七十兩好了,怎麽樣?”

  “你賣給別人也是這個價嗎?”

  “不敢相瞞二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我們這家酒樓叫‘伯倫樓’,雖是開張不久,可已是名滿京城。凡是到這家酒樓的舉子們,凡是想走這條捷徑的,老漢都是這個價碼。瞧,這是酒樓開具的保帖,憑它就可以萬無一失。”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大紅帖子來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