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 路漫漫風雪山神廟 夜沉沉淒涼赤子心(第2/3頁)



  對他的這位四哥雍正,胤禵是太了解了。他們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誰心裏沒有一本賬啊。四阿哥胤禎,一向是個剛愎自用、猜忌心又特別強的人。不管你是誰,只要犯到了他的手上,他不把你整得七死八活是絕不放過的。眼下四哥當上了皇帝,自己卻成了臣子,胤禵心裏就是再不服氣,碰上了這改朝換代的節骨眼上,又能怎麽著呢?所以,他在從西邊回來的這一路上,就只好拿這些侍衛們撒氣。其中碰釘子最多,挨訓挨得最多的,就是錢蘊鬥和蔡懷璽兩個人。他們倆是奉了“聖命”的人,不找他們的碴兒又去找誰呢?

  錢蘊鬥和蔡懷璽兩個人都是小不拉幾的官,在胤禵面前他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來時,皇上給他們下了聖旨,說是要他們“平安”地“護送”十四爺早日進京。什麽是“平安”?怎麽做才叫“護送”?不就是要他們“看”好十四爺,不能讓他在路上出事,不能讓他和別人串通嗎?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呢?誰都知道這哥倆雖是一母同胞,心裏想的卻並不一樣。他們之間的隔閡,也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了。可誰敢不要腦袋,把這事給挑明了呢?皇上那“護送”的意思其實是“押解”,但這話聖旨上既然沒寫,誰也不敢照這個路子去胡想、胡猜。再說,你怎麽知道,人家十四王爺回到京城裏是個什麽局面呢?興許人家哥倆一見面就會拼刀子;也興許人家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會忘記前嫌,重歸於好。這全是皇上和十四爺的事,別人是管不著的。錢蘊鬥和蔡懷璽更是不能管,也不敢管。所以,不論路上出了什麽事,他們是不說不行,說得多了也不行;不巴結不行,巴結得太緊了也不行;光說好聽的不行,說了十四爺不受用的話更不行。總之,他十四王爺胤禵要想找你的錯,你想跑也跑不了。最好的辦法,是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問,想撒氣就任十四爺撒好了。

  十四爺見他們都蔫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身邊跟著的侍衛,緊跑兩步在他的坐騎前跪下。十四爺踩著他的脊背下了馬、活動了一下有點發麻的腿腳,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對著錢、蔡二人又說上了:“不是我要發作你們,有些話我不能不說。我知道你們是奉著聖命來的,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得對二位禮敬有加,這才是我的本份。這一路上是走是停,都要你們說了算,而且咱們還必須住在驛站裏。因為這是皇上定下的規矩,你們得聽,我也一樣得聽。今兒個天晚了,你們說要在這裏住,我也就只好依著。這是你們自己說好了的,我才不希罕你們來裝好人、送人情哪。這個鬼地方,前不巴村後不招店的,你們就不怕我在這裏造反,或者是跑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不怕,我又是怕的什麽?”

  在十四爺發作他們倆的時候,錢蘊鬥和蔡懷璽一個勁地賠著笑臉,一聲也不敢吭。直到十四爺說完了,錢蘊鬥才小心翼翼地說:“十四爺,您老聖明,奴才們也是奉差辦事,身不由己啊。奴才們只不過是小小的筆帖式,奴才們的上邊,還有司、府、都太監、領侍衛內大臣……離皇上還隔著十八層天兒呢。上邊說的話,我們敢不聽嗎?好歹您老體恤著點奴才,咱們平平安安地去到北京。等給先皇老佛爺盡了孝,奴才們的差事也就算辦完了。往後,奴才們還要侍候爺,幫爺的光呢。”

  十四爺聽他說得可憐,自己一肚子的氣也發作完了,這才跟著那群侍衛們走進了山神廟。

  這個山神廟坐落在娘子關外一座山頭上,居高臨下,俯瞰萬山。廟裏的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跑光了,只留下個空空的廟院。不過,房子倒沒有怎麽破壞,大殿的梁柱和回廊上的油漆還發著亮光,只是殿裏的陳設卻早被洗劫一空。這一大幫人剛要走進大殿,“呼”地一下,驚飛起躲在房頂和梁柱上的野鳥。蔡懷璽手疾眼快,一抄手就抓住了兩只。他上前來笑著對十四爺說:“爺,您看,托您老的福,還真是沒有白在這裏住。待會兒,奴才把它烤熟了,給爺下酒。”

  十四爺沒有理他,卻向外邊的人吩咐一聲:“快,把院子裏的雪給我收拾幹凈了,廊沿下的欄杆拆下來烤火。錢蘊鬥和蔡懷璽和我住大殿,我的侍衛們住西配殿,善撲營的人住在東配殿。”

  外邊的人“紮”地答應一聲,各自分頭幹了起來。突然,東配殿裏有人大叫一聲:“媽呀!”隨著喊聲,又從裏邊跑出來幾個人。這些人跑得慌忙,幾乎與十四爺撞個滿懷。十四爺一聲怒喝:“瞎鬧騰什麽?”

  “回十四爺,這,這裏發現了一具屍體,還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