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文 字(第3/5頁)

謂摺衣者,則成於天寶二年(743年)。又有軍人所服革帶,亦皆印花,其年份早者,亦系開元二十八年(740年)。其花卡德氏信為木版所印。然則雕版在開元時已盛行於日本矣,安得在中國乃初發軔乎?卡德氏不信陸深之說,自為有識,然其所自擬之說,則殊不足取也。鄧嗣禹嘗撰文以評卡德氏之書,題曰《中國印刷術之發明及西傳》,其所采摭亦頗博。今錄所臚舉,為卡德氏所遺之證凡九事,以資參考。九事者,唐僧貫休《禪月集》,有其門人曇域《後序》,雲:“尋檢藁草,及暗記憶,約一千首,乃雕刻版印,題號《禪月集》。時大蜀乾德五年癸未十二月十五日。”蜀乾德五年(923年),後唐莊宗同光元年也。此書雕刻之地,為婺州蘭溪。一事也。日僧宗叡,書寫《請來法門》等目錄,中有“西川印子《唐韻》一部,五卷。同印子《玉篇》一部,三十卷。”雲:“大唐鹹通六年(865年),從六月迄於十月,於長安城右街西明寺日本留學僧圓載法師院求寫法門等目錄,具如右也。”印子者,版印本也。二事也。《司空表聖文集》卷九,有《為東都敬愛寺講律僧惠礭化募雕刻碑疏》。元《注》雲:“印本共八百紙。”其文有雲:“自洛城罔遇時交,乃焚印本。漸虞散失,欲更雕鎪。”洛城焚本,似指武宗會昌五年(845年)之事。此所印至八百紙,又範攄《雲溪友議》有雲“紇幹尚書臮作《劉弘傳》,雕印數千本,以寄中朝及四海”,則所及已普。三事也。《全唐文》卷六百二十四,有馮宿請禁印歷日疏,雲“準敕禁斷印歷日版。劍南兩川及淮南道,皆以版印歷日鬻於市。每歲司天台未奏頒下新歷,其印歷已滿天下,案據此,則兩川、淮南所印歷日,且運銷各地矣。唐人詩雲:“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則非僻陋之地,鹹有歷日。有乖敬授之道”。據《太平禦覽》卷百六十,宿為東川節度使,此疏上於大和九年十二月。《舊書·文宗紀》,亦書是月丁醜,“敕禁諸道府不得私置歷日版”。玩此,則私印者或尚不止兩川與淮南。四事也。元稹《白氏長慶集序》雲:“二十年間,禁省、觀寺、郵候墻壁之上無不書,王公、妾婦、牛童馬走之口無不道。至於繕寫模勒,炫賣於市井。”此序末署大歷四年(769年)。五事也。義凈《南海寄歸內法傳灌沐尊儀》條雲:“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絹紙,隨處供餐。”義凈卒於先天二年(713年)。六事也。唐馮贊《雲仙散錄印普賢像》條引《僧園逸錄》雲:“玄奘以回鋒紙印普賢像,施於四眾。每歲五馱無余。”玄奘東歸,在貞觀十九年(645年),卒於麟德元年(664年)。七事也。羅振玉《莫高窟石室秘錄》雲:“予於日本三井聽冰許見所藏永徽六年(655年)《阿毗達摩大毗婆沙論》卷百四十四。其紙背有木刻楷書朱記,文曰大唐蘇內侍寫真定本,與《宋藏經》紙後之金粟山藏經紙朱記同。”八事也。日本所印之《國華》第三十二編第七冊,有敦煌所出大業三年(607年)佛畫。元《注》:“雕版色摺。”上畫大佛像一,兩旁小佛像二,下有字四十有二,畫著紅、黃、綠、黑四色。依照片觀之,字體宛如唐人寫經,不類雕刻。九事也。今案以敦煌所出大業三年(607年)佛畫為印本,則印刷術起隋無疑。即謂不然,而玄奘能印普賢像以施四眾,印刷之盛行,亦必在唐初矣。凡事至於盛行,必非初起,有隋運祚甚促,以事理度之,印刷之興,尚當在隋以前也。

卡德氏以印章為印刷之原,引《抱樸子·登陟篇》雲:“古之人入山者,皆佩黃神越章之印,其廣四寸,其字一百二十。以封泥著所往之四方各百步,則虎狼不敢近其內也。行見新虎跡,以印順印之,虎即去,逆印之,虎即還。帶此印以行山林,亦不畏虎狼也。不只避虎狼,若有山川、社廟、血食惡神能作福禍者,以印封泥斷其道路,則不復能神矣。”卡德氏曰:古之印章以印封泥,改用朱墨,即幾於印刷矣。鄧嗣禹謂《抱樸子》此篇又繪一符,雲“此是老君所載符,以棗心木方二寸刻之”。《封氏見聞記》言魏太武登嶧山,仆秦始皇所刻碑,“然歷代摹拓,以為楷則。邑人疲於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有縣宰,取舊文勒於石碑之上,須則拓取”。然杜甫詩雲:“嶧山之碑野火焚,棗木傳刻肥失真。”竇臮《述書賦》自注雲:“嶧山碑,其石毀,土人刻木代之。”則以棗木供雕刻,由來甚久,尤可見道家符印與印刷關系之切也。卡德氏謂敦煌發見佛像模印,上有小柄,蓋手持而印之,如印章然。吐魯番、土耳其斯單亦有之。模印所成之佛像,見於寫本每葉之端;有全卷如是者。手印力薄,故其像較小雲。然則印刷盛行後,其從印章蛻化而來之跡,猶未盡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