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石晉之亡(第2/4頁)

斯時之中國,則仍歲旱蝗、大水,民餓死及流亡,見於奏報者,動輒千萬。見《舊史》天福八年(943),開運二(945年)、三年(946年)《本紀》及《通鑒》。而政府屢遣使括民谷,《舊史·本紀》:天福八年六月,遣內外臣僚二十八人往諸道州府率借民谷。《通鑒》雲:分遣使六十余人。《紀》又雲:時使者希旨,立法甚峻。民有碓硙泥封之,隱其數者皆斃之。九月,諸州郡括到軍食,以籍來上。吏民有隱落者,並處極法。《新史·本紀》:是歲八月,檢民青苗。十月,括借民粟。率民財,《舊史·本紀》:開運元年四月,分命文武臣僚三十六人往諸道括率錢帛,以資軍用。《通鑒》雲:各封劍以授之。使者多縱吏卒,攜鎖械刀杖入民家。小大驚皇,求死無地。州縣吏復因緣為奸。又遣使率民馬,《舊紀》:開運元年正月,詔率天下公私馬,以資騎軍。二年八月,分遣使臣於諸道率馬。抽鄉民為兵,《舊紀》:開運元年三月,詔天下抽點鄉兵。凡七戶出一士,六戶資之。仍自具兵仗,以武定為軍號。二年正月,改為天威軍。《通鑒》雲:凡得七萬余人。時兵荒之余,復有此擾,民不聊生。吏又乘之為奸,致群雄蜂起。天福八年(943),朝廷以恒、定饑甚,獨不括民谷,杜威奏稱軍食不足,請如諸州例,許之。威即重威,避出帝諱去重字。威用判官王緒謀,檢索殆盡,得百萬斛,威止奏三十萬斛,余皆入其家。令判官李沼稱貸於民,復滿百萬斛。來春糶之,得緡錢二百萬。將帥之全無心肝又如此,縱無敵國外患,亦豈可以一朝居邪?

北狄隆氏族而未能建國家,故不甚知君臣之義、尊卑之分,準諸族眾,則以父子、兄弟、伯叔、父侄為稱而已。然劉知遠諫晉高祖,謂“於契丹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一若父子與君臣,有尊卑之異者?蓋爾時之所謂臣,僅如《遼史》所謂屬國,朝貢無常,有事則遣使征兵,助軍眾寡,各從其便,《遼史·兵志》屬國軍。稱子則有進於此也。然其後高祖事契丹謹,契丹太宗乃請高祖不稱臣,不上表,來往緘題,止用家人禮,但雲兒皇帝,《舊史·契丹傳》。《通鑒》天福三年(938年)同。則漸於中國之俗,以君臣之分,為嚴於父子矣。出帝即位,大臣議奉表稱臣告哀於契丹。景延廣請致書稱孫而不稱臣。李崧及馮道依違其間,卒從延廣議。契丹大怒,遣使來讓。且言何得不先承稟,遽即帝位?延廣復以不遜語答之。初河陽牙將喬榮從趙延壽入契丹,契丹以為回圖使,《通鑒》。《考異》雲:喬榮,《漢隱帝實錄》作喬熒,《陷蕃記》作喬瑩,從晉少帝、漢高祖《實錄》《景延廣傳》《契丹傳》。回圖,《舊史·景延廣傳》作回國。《契丹國志》同。往來販易於晉,置邸大梁。及契丹與晉有隙,延廣說帝囚榮於獄,悉取邸中之貨。凡契丹之人,販易在晉境者,皆殺之,奪其貨。大臣皆言契丹有大功,不可負。乃釋榮,慰賜而歸之。天福八年九月。榮辭延廣,延廣大言曰:“歸語而主:‘先帝北朝所立,故稱臣奉表。今上乃中國所立,所以降志於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約故耳。為鄰稱孫足矣,無稱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趙延壽誑誘,輕侮中國。中國士馬,爾所目睹。翁怒則來戰。孫有十萬橫磨劍,足以相待。他日為孫所敗,取笑天下,毋悔也。’”榮自以亡失貨財,恐歸獲罪,且欲為異時據驗,乃曰:“公所言頗多,懼有遺忘,願記之紙墨。”延廣命書其語以授之。榮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寇之志始決。稱孫,出帝一人與契丹主之關系耳,稱臣則以國下之,延廣所持之義,未為不正,然啟釁必有其備,戎事不飭,而徒為大言,則近於兒戲矣。

時楊光遠心懷觖望,密召契丹,言中國可取。趙延壽又說之。契丹主乃以延壽及趙延昭為先鋒,自將入寇。開運元年正月,陷貝州。晉以高行周為北面行營都部署。時河北危,諸州求救者相望。乃以景延廣為禦營使,下詔親征。至澶州,使高行周先發。契丹圍之戚城,見第十二章第三節。博州刺史周儒降契丹,引契丹濟河攻鄆州,以援楊光遠。帝使李守貞擊敗之,自將救高行周。契丹解去。契丹主攻澶州,帝出兵與戰,亦退去。四月,契丹主留趙延昭守貝州,北歸。帝亦留高行周鎮澶州,歸大梁。延昭棄城,屯於瀛、莫,阻水自固。帝命李守貞攻楊光遠。十二月,青州食盡。光遠子承勛等劫其父以降。命李守貞便宜處置。守貞遣人拉殺之。是役也,契丹未嘗大舉,故晉幸而獲濟。然戰場即在河北,已如末帝時梁、唐間之形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