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史亂後形勢(第2/2頁)

《舊書·越王系傳》曰: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寢疾彌留。皇後張氏與中官李輔國有隙,因皇太子監國,《紀》在乙醜。謀誅之。使人以肅宗命召太子入宮,謂之曰:“輔國久典禁軍,四方詔令,皆出其口。頃矯制命,逼徙聖皇。今聖體彌留,心懷怏怏,常忌吾與汝。又聞射生內侍程元振,《元振傳》:以宦者直內侍省,累遷至內射生使。案以宦者將射生手,故曰內射生使。結托黃門,將圖不軌。若不誅之,禍在頃刻。”太子泣而對曰:“此二人是陛下勛舊內臣。今聖躬不康,重以此事驚勞聖慮,情所難任。若決行此命,當出外徐圖之。”後知太子難與共事,乃召系,謂之曰:“皇太子仁惠,不足以圖平禍難。”復以除輔國謀告之。曰:“汝能行此事乎?”系曰:“能。”後令內謁者監段恒俊與越王謀,《舊書·後傳》:中官與謀者,有朱輝光、馬英俊、啖庭瑤、陳仙甫等。《通鑒考異》曰:《代宗實錄》《唐歷》《統紀》《系傳》,皆以段恒俊為馬殷俊,則二者即是一人。後輝光、庭瑤、仙甫皆配流,惟恒俊見殺。輝光,他篇亦作光輝。召中官有武勇者二百余人,授甲於長生殿。是月乙醜,皇後矯詔召太子。程元振伺知之,告輔國。元振握兵於淩霄門以候之。淩霄,亦宮城門。太子既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此事。聖恙危篤,吾豈懼死不赴召乎?”元振曰:“為社稷計,行則禍及矣。”遂以兵護太子匿於飛龍廄。丙寅夜,元振、輔國勒兵於三殿前,收捕越王及同謀內侍朱光輝、段恒俊等百余人,幽皇後於別殿。是日,皇後、越王,俱為輔國所害。輔國與代宗,不聞有釁,張後欲除輔國,豈得召代宗謀之?若雲代宗實陰疾輔國,故可與之謀,則輔國初未有廢代宗之意,即位之後,何時不可圖之,何必汲汲於監國之日?故知史所傳必非其真。據《新書·本紀》:輔國是時,實並殺兗王,及六月,又追廢張後及系、,皆為庶人。《代宗實錄》:群臣議系、之罪曰:“二王同惡,共扇奸謀。”《通鑒考異》。以系代代宗,非嫡非長,名實不正,而 則異是,疑後與系實欲替代宗而立 也。新舊《書·傳》,皆曰寶應元年(762年)薨,蓋諱飾之辭。其《定王

傳》,亦皆曰寶應初薨,疑亦不以良死。唐京師之兵有南北衙。南衙者衛兵,北衙則禁兵。禁兵,玄宗時耗散,肅宗即位,乃復稍補。至德二載(757年),置左右神武軍,與羽林、龍武,各分左右。並稱北衙六軍。又擇便騎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手,分左右廂,總號曰英武軍。代宗即位,以射生軍入禁中靖難,皆賜名寶應功臣,故射生軍又號寶應軍。其時禁兵實較衛兵為親,力亦少強。輔國雖專掌禁兵,其關系實疏,元振則身為射生軍將,故張後欲行誅,輔國不得不藉其力,而事定未幾,又為元振所覆也。

丁卯,肅宗崩,代宗即位。尊輔國為尚父,事無巨細,皆委參決。五月,加司空、中書令。程元振欲奪其權,請上漸加禁制。乘其有間,罷其判元帥行軍事,閑廄已下使名並分授諸貴,仍移居外。輔國本賜內宅居止。輔國始懼,茫然失據。詔進封博陸王,許朝朔望。《紀》在六月。十月十八日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詔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舊書》本傳。代宗之去輔國,可謂甚速。然程元振又以功拜飛龍副使、右監門將軍、上柱國,知內侍省事,尋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專制禁兵,威權赫然,無異於輔國矣。

安史之亂,首尾不過七年,所擾亂者,亦不過河北、河南、河東、關內四道,唐室復振,理實非難。然終於不振者,則潛伏之亂原太多,至此一時俱發,而朝綱之陵替,尤其大焉者也。肅宗之世,宰相之可用者,莫如房琯與張鎬。《新書·琯傳》曰:帝雖恨琯喪師,而眷任未衰。崔圓自蜀來,最後見帝,琯謂帝不見省,易之。圓以金畀李輔國,不淹日被寵,遂怨琯。《鎬傳》曰:鎬兼河南節度,都統淮南諸軍事。帝還京師,詔以本軍鎮汴州,捕平殘寇。史思明獻款,鎬揣其偽,密奏不宜以威權假之。又言許叔冀狡獪,臨難必變,宜追還宿衛。時宦官絡繹出鎬境,未嘗降情結納,自範陽、滑州使還者,皆盛言思明、叔冀忠,而毀鎬無經略才。帝以鎬不切事機,遂罷宰相,授荊州長史。是兩賢相皆以宦官敗也。又《呂 傳》:以上元初為相。中人馬尚言,素匿於,為人求官,奏為藍田尉。事覺,帝怒,命敬羽窮治,殺尚言,以其肉賜從官,罷 為太子賓客。一怒而至於如此,度其時宦官所為,必有壞法亂紀不可忍者,然非帝縱容之於平時,何以至此?唐自黃巢起事前,實無時不可有為,而終於不振者,則宦官之把持政柄實為之。宦官所以能把持政柄,以其掌握禁兵,此事雖成於德宗,而實始於肅宗。故肅宗實唐室最昏庸之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