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韋之亂(第2/3頁)

承乾既廢,泰亦同敗,晉王乃獲漁人之利焉。《舊書·泰傳》曰:承乾敗,太宗面加譴讓。承乾曰:“臣貴為太子,更何所求?但為泰所圖,與朝臣謀自安之道,不逞之人遂教臣為不軌。今若以泰為太子,所謂落其度內。”太宗謂侍臣曰:“承乾言亦是。我若立泰,便是儲君之位,可經求而得。泰立,承乾、晉王皆不存;晉王立,泰共承乾可無恙也。”乃幽泰於將作監,下詔降封東萊郡王。因謂侍臣曰:“自今太子不道,藩王窺伺者,兩棄之,傳之子孫,以為永制。”尋改封順陽王,徙居鄖鄉。今湖北鄖縣。二十一年(647年),進封濮王。永徽三年(652年),薨於鄖鄉。《長孫無忌傳》曰:承乾得罪,太宗欲立晉王,而限以非次,回惑不決。禦兩儀殿,群官盡出,獨留無忌及房玄齡、李。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此,我心無憀。”因自投於床,抽佩刀欲自刺。無忌等驚懼,爭前扶抱,取佩刀以授晉王。無忌等請太宗所欲。報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有異議者,臣請斬之。”太宗謂晉王曰:“汝舅許汝,宜拜謝。”晉王因下拜。太宗謂無忌等曰:“公等既符我意,未知物論何如?”無忌曰:“晉王仁孝,天下屬心久矣。伏乞召問百僚,若不蹈舞同音,臣負陛下萬死。”於是建立遂定。尋又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之,其事遂輟。恪,太宗第三子。太宗次子楚王寬早卒,故承乾、泰廢,以嫡當立晉王,以長則恪亦可立。《新書·傳》曰:恪善騎射,有文武才;母隋煬帝女,地親望高,中外所向。帝初以晉王為太子,又欲立恪。長孫無忌固爭。帝曰:“公豈以非己甥邪?且兒英果類我,若保護舅氏未可知。”無忌曰:“晉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舉棋不定則敗,況儲位乎?”帝乃止。故無忌常惡之。永徽中,房遺愛謀反,因遂誅恪,以絕天下望。臨刑呼曰:“社稷有靈,無忌且族滅。”《泰傳》曰:太子敗,帝陰許立泰,岑文本、劉洎請遂立泰為太子。長孫無忌固欲立晉王。帝以太原石文有“治萬吉”,復欲從無忌。泰微知之。因語晉王:“爾善元昌,得無及乎?”王憂甚。帝怪之。以故對。會召承乾譴勒,承乾言若泰為太子,正使其得計。帝乃幽泰,降王東萊。然猶謂無忌曰:“公勸我立雉奴,雉奴仁懦,得無為宗社憂?”夫君臣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舊書·褚遂良傳》曰:魏王為太宗所愛,禮秩如嫡。貞觀十五年(641年),太宗問侍臣:“當今國家,何事最急?”遂良進曰:“太子諸王,須有定分,陛下宜為萬代法,以遺子孫。”太宗曰:“此言是也。”因言:“公等為朕搜訪賢德,以傅儲宮,爰及諸王,鹹求正士。”又曰:“事人歲久,即分義情深,非意窺窬,多由此作。”於是限王府官僚,不得過四考。則當時文武之官,各有托附,親戚之內,分為朋黨,黜泰詔語。太宗亦頗知之,特不審耳。若群臣則豈有不知者?然終莫能為太宗言之。然則當承乾獲罪,

太宗意未宣露之際,無忌安敢固執欲立晉王?且太宗豈以石文決事者乎?《傳》又曰:承乾廢,魏王泰入侍,太宗面許立為太子。因謂侍臣曰:“昨青雀自投我懷,雲臣今日始得與陛下為子,更生之日也。臣惟有一子,臣百年之後,當為陛下殺之,傳國晉王。父子之道,故當天性,我見其如此,甚憐之。”遂良進曰:“陛下失言。伏願審思,無令錯誤也。安有陛下百年後,魏王執權,為天下主,而能殺其愛子,傳國晉王者乎?陛下昔立承乾,復寵愛魏王,嫡庶不分,所以至此。殷鑒不遠,足為龜鏡。今立魏王,伏願別安置晉王,始得安全耳。”太宗涕泗交下曰:“我不能。”即日召長孫無忌、房玄齡、李 與遂良等定策,立晉王為皇太子。斯言尤野。安有如此誕謾之辭而可欺太宗者?《無忌傳》言定策者固無遂良名,而《新書·遂良傳》,載其貶愛州後事見下節。上表雲:“往者承乾廢,岑文本、劉洎奏東宮不可少曠,宜遣濮王居之,臣引義固爭,明日仗入,先帝留無忌、玄齡、及臣定策,立陛下。”疑其表亦不足信也。太宗廢承乾,亦兼廢泰,似甚英斷,為中主所不及。然果如此,先何得寵泰,使之禮秩如嫡?竊疑是時泰奪宗之謀,亦必大彰露,其事醜惡,史官諱之不書,附會揣測之辭,遂因之而多也。然遂良雖不與定策,而其與長孫無忌如驂之靳,則固不疑矣。

晉王既立,魏王之黨陰謀仍未嘗息。《舊書·劉洎傳》曰:太宗征遼,令洎與高士廉、馬周留輔皇太子定州監國。定州見第二章第四節。太宗謂洎曰:“我今遠征,使卿輔翼太子,社稷安危之機,所寄尤重,卿宜深識我意。”洎進曰:“願陛下無憂。大臣有愆失者,臣謹即行誅。”太宗以其妄發,頗怪之。謂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大健,恐以此取敗。深宜戒慎,以保終吉。”十九年(645年)。太宗遼東還,發定州,在道不康。洎與馬周入謁。出,褚遂良傳問起居。洎泣曰:“聖體患臃,極可憂懼。”遂良誣奏之曰:“洎雲:‘國家之事不足慮。正當傅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異志者誅之,自然定矣。’”太宗疾愈,詔問其故。洎以實對,又引馬周以自明。太宗問周,周對與洎所陳不異。遂良又執證不已。《通鑒考異》引《實錄》雲:洎以實對。遂良執證之不已。洎引馬周自明。太宗問周。周對與洎所陳不異。帝以詰遂良,遂良又證周諱之,較為明白。《舊書》與《鑒》,所本者同,而辭不完具,且頗失次。乃賜洎自盡。洎臨引決,請紙筆欲有所奏。憲司不與,太宗知,怒之,並令屬吏。則天臨朝,其子弘業上言:“洎被遂良譖而死。”詔令復其官爵。此事之必非如此,無待於言。《唐書》之文,本於《實錄》,見《通鑒考異》。《通鑒》不信遂良譖之之說,然又載詔雲:“洎與人竊議,窺窬萬一,謀執朝衡,自處伊、霍,猜忌大臣,皆欲誅戮,宜賜自盡。”則太宗固信其欲謀危東宮。此時而謀危東宮,談何容易?洎若懷此志,豈得泄之於褚遂良?疑遂良所以譖之,太宗所以殺之者,其故實別有在,詔語特誣辭也。洎與岑文本同黨魏王,文本是時已從征遼而死,洎之所處,實甚孤危,而猶相龁如此,朋黨分爭之烈,可以想見。史所傳太宗屬洎之語,雖不足信,而其嘗有所屬,則似無可疑。豈既立晉王,又慮長孫無忌威權過重,而特以魏王之黨參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