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的文藝氣質(第2/5頁)

比如奧地利——面積八萬多平方公裏,人口八百余萬,才是北京現有人口的三分之一。

奧地利是德語國家、天主教國家,羅馬天主教為國教;同時也是工業經濟發達的國家。

奧地利人崇尚文學、音樂、繪畫、雕塑、建築藝術。他們曾經產生過的文學流派很多,繪畫與雕塑藝術的流派頗多,在造型藝術方面達到過令世界公認的高峰。讀書,聽音樂,看歌劇是他們主要的愛好,首都維也納有“音樂之都”的美譽,多位世界級的音樂大師在那裏度過創作和演出時光。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久已蜚聲全球,每年都有近十億人收看電視直播。

普遍的奧地利人對文藝的選擇態度都近乎嚴苛,他們的標準一向是欣賞價值而非娛樂口味。這使任何旨在以娛樂性高而大賺其錢的文藝,面向奧國都根本打不開市場。倘以國家為集體在全世界選“雅人”,奧國人的排名肯定靠前。其八百余萬人中,至今已有十八人獲得諾貝爾科技成果獎。解剖學、神經外科學、矯型學、心理學等多種學科的先驅人物都是該國人。第一位奧地利人獲諾獎距今已九十年,那時奧地利才五百萬人口左右。

“一戰”和“二戰”,也使奧地利國民經受了嚴重的創傷。

他們後來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我試圖給自己一個明白已經很久,卻一直想不大明白,只能從邏輯上並非多麽自信地推斷——某類宗教之傳教場所,方式具有顯然的詩性和既肅穆又愉悅心靈的文藝性,如優美的管風琴聲、童聲唱經班、民間自發組織的誦經活動、友善互助的教義要求,長期地影響一代代人們,使人們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親近優質文藝的共同習性。此種共同習性,進一步決定了其文藝的優質性,遂成基因,生而有之。這種對優質文藝的共同的親近,使劣質文藝在本國沒有自生環境,由外來也會遭到共同排斥,於是造就了一部分文藝愛好方面具有典雅傾向的人類。這部分人類的共同特點是——對文藝的欣賞願望遠大於娛樂願望,並且喜歡與家人、戀人、朋友共同欣賞;獨處之時喜歡讀書,對書的選擇也像對文藝的選擇一樣排斥劣質。他們遠行時總是會帶著書籍,在周圍皆“手機控”的情況之下,一點兒也不會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讀書而不自在。他們在別國觀光時,身處喧鬧之境,眼見刺激場面,自己也大抵不至於因之表現亢奮,只不過會情不自禁地鎮定地拍照——這樣的一些人類,依我們大多數中國人看來,未免太過古板。實際上他們一點都不古板,比我們更是感性的人。但促使他們激動的事,與促使我們激動的事往往不一樣。所以他們的國家人口雖少,人口素質明顯的高,可被集體視為地球村的優秀公民。

世界上類似的國家很有一些,如丹麥、瑞典、瑞士、芬蘭、挪威、愛爾蘭、匈牙利等。這些國家的人在性格上並不都像奧地利人那麽具有“文藝貴族”般的氣質,但他們對於優質文藝的偏好,對於庸俗無聊的文藝現象近乎本能的排斥,與奧地利人卻是一樣的。

這不表明他們是拒絕歡樂的人類。

也不意味著他們在文藝接受心理方面有什麽潔癖。

他們只不過是一些欣賞願望遠遠大於娛樂願望,並且欣賞水平已無法再降低下來,使自己成為庸俗無聊的文藝受眾的——人類。

即使同樣是歐洲國家,同樣是以天主教為主要信仰的國家,民風民俗以及所養成的民族性格也會大不相同。如比利時,並未定天主教為國教,但一千余萬人口中,90%信奉天主教。與紳士做派十足的奧地利人相比,他們顯得喜歡熱鬧。比利時三五日就會有一次集市、節日或嘉年會。五花八門,內容都少不了文藝表演。比利時的民間文藝社團是世界上最多的,僅首都布魯塞爾就五百多,以合唱團、樂團、劇團、繪畫與雕塑愛好者為主。簡直可以說,比利時是世界上將文藝與民間生活結合得最密切的國家——但該國並無什麽文藝的產業鏈,人們也不考慮文藝產業化的問題。他們喜愛文藝,是相當純粹的喜愛,與商業目的關系不大。至於吸引了更多的外國旅遊者,那是客觀結果,非主觀的目的。在旅遊淡季,他們該熱鬧也熱鬧——因為那是為自己快樂,非是為了快樂給別人看。

他們為什麽會那樣呢?因為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國家之一嗎?誰知道呢?果而如此的話,那麽似乎可以推導出一個規律,即——人口密度越高,人對娛樂的心理需求越大;倘普遍生活還算不錯的話。

與奧地利人傾向於欣賞高雅藝術這一點相比,比利時人對文藝的態度是雅俗並包,一視同仁。但所謂“俗文藝”,在他們那裏是指民俗色彩濃郁,歡樂指數較高。像奧地利人一樣,他們難以容忍庸俗無聊。化裝成馬戲團小醜的雜技表演是兼容並包的底線。我曾問過來自比利時的友人,他們是否喜歡英國“憨豆先生”的滑稽小品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