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永嘉之亂 十二 石勒詐降破王浚

王浚之所以能在幽州一帶保留自己的勢力,與他所仰仗的鮮卑、烏桓等部的強大軍事力量是分不開的。(關於東北鮮卑,以及遼東三部的事跡,留待“慕容鮮卑”中再說。)由於王浚不得人心,又寵信棗嵩、朱碩等貪橫之人,各部先後背叛了王浚,加上幽州連年遭受蝗災和旱災,軍隊的士氣也受到了極大的削弱。石勒感到這是天賜良機,準備派使者到王浚手下探聽虛實,正好張賓生病,他前往探病,請教張賓有什麽看法。

張賓說道:“王浚名為晉臣,實際上卻是想自立為王,只是怕天下英雄對他不服;他想要得到將軍,就好比項羽想要得到韓信一樣。將軍威振天下,如今僅僅派遣使者,難以讓人看出你的誠意,久而必然生疑。對別人有所圖謀,卻讓別人覺察到你的想法,那可就難以達到目的了。”

石勒點頭道:“右侯的看法正是啊!”

於是他派使者帶上很多珍寶,並給王浚發去書信,極力吹捧王浚,信中說:

“勒本小胡,出於戎裔,值晉綱弛禦,海內饑亂,流離屯厄,竄命冀州,共相帥合,以救性命。今晉祚淪夷,遠播吳會,中原無主,蒼生無系。伏惟明公殿下,州鄉貴望,四海所宗,為帝王者,非公復誰?勒所以捐軀命、興義兵誅暴亂者,正為明公驅除爾。伏願殿下應天順時,踐登皇阼。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當察勒微心,慈眄如子也。”

石勒又給王浚的寵臣棗嵩寫信,送去大量的賄賂。

王浚剛剛被鮮卑段部背叛,正在暗自懊惱呢,忽然得到石勒的書信,豈能不心中歡喜。起初他還有些懷疑,便問石勒派去的使者王子春:“石公當時英才,據守趙國舊都,可成鼎足之勢,為何卻向我來稱藩,似乎不太可信吧?”

王子春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不假思索地答道:“石將軍英才,實如明公(指王浚)之言;然而明公在中原的威望,聲名播於八方,胡人和漢人那仰慕已久,又豈是我們小小的一個襄國的力量所能比的?石將軍之於明公,就如同月亮對於太陽,江河對於滄海。當年項羽、公孫述也曾稱霸天下,卻最終身死兵敗,這些都是石將軍的前車之鑒。自古胡人只有做名臣的,而無做帝王的,石將軍尊奉明公,正是順應天意啊!”

王浚聽了這話,高興得不得了,立刻把王子春和石勒派來的另一個使臣董肇封為列侯,大大地給予賞賜。

(王子春一席引經據典的拍馬讓人嘆服,不僅給自己撈得眼前的利益,還為石勒的行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這個王浚只聽了幾句吹捧,就變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有野心的人得有清醒的頭腦,像王浚這樣的野心家,與石勒相比,一正一反,問題不言自明。)

第二年,王子春等人帶著王浚的使者來到了石勒的襄國,石勒把他的精兵強將都藏匿起來,給王浚的使者看的都是些老弱殘兵,還滿當回事的向北面叩拜王浚的使者接受王浚的回信,好像王浚真是自己的主子似的。

王浚贈給他的拂塵,石勒擺作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不敢拿,小心翼翼地叫人把它掛在自己房間的墻壁上,早晚各拜一次,又對使者說:“我見不到王公,見到他所賜的東西,就像見到他本人一樣。”

他讓董肇陪王浚的使者一同再回到幽州,與王浚約定當年三月中旬親自到幽州尊奉他稱帝。

王浚的使者一走,石勒馬上像變了個人一樣,詢問王子春有關幽州的事情,當得知幽州城內內憂外患,人心惶惶,而王浚卻全無戒備地準備當皇帝時,石勒按著桌子笑道:“王彭祖(王浚的字)真可擒也!”而與此同時,回到幽州城的使者報告王浚的卻是:“石勒勢力很弱,他的誠意完全可以相信。”可以說,到了這個時候,王浚的最終命運已經決定了。

當然,石勒想要出兵攻滅王浚,此時仍然怕鮮卑、烏桓以及並州的劉琨襲擊他的身後,正在猶豫不決,張賓又進言:“這三方不敢輕舉妄動,鮮卑、烏桓是背叛了王浚的,此時不會有所想法,而並州的劉琨和王浚雖然同為晉臣,實際上彼此卻是仇敵。如今只要修一封書信寄給劉琨,向他求和,劉琨必然很高興看到王浚的滅亡而不會出兵來救。用兵貴在神速,不可猶猶豫豫!”

石勒哈哈大笑,說:“我所未了的心事,右侯就這麽給解決了,我還有什麽可以猶豫的呢?”

於是石勒寫信向劉琨請和,請求討伐王浚以贖罪。劉琨本來就特討厭王浚的為人,果然不出兵。

此時已經利令智昏的王浚命令部下不得阻擋石勒的到來,他竟發出嚴正聲明:“石公此來,是要擁戴我的,誰再敢說阻擊統統斬首!”還讓左右準備設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