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 第九章 暢夫的奇妙歷險(第2/3頁)

“此地雖然繁華,但只是西洋人的樂園罷了,清國人的生活貧困異常,極少數有錢的富人,也不過是為夷人做鷹犬,那港口看似泊滿了船只,其實也都是洋船而已。”

在逛了一整天後,高杉君進而發表了更加激進的言論:“上海這個地方,名義上是大清之領,其實已經完全落入了英法夷人的手裏。”

說完這話之後,眼瞅著天色已晚,便回旅館睡覺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眾人就被隆隆的炮聲給吵醒了,一問才知道,原來當時大清正在鬧太平天國,上海周邊也淪為戰場,清軍正和太平軍互相廝殺著呢。

本來還睡眼蒙眬的高杉晉作一聽這消息當即眼睛發亮,拍著桌子問旅館老板戰場在哪兒,老子要去圍觀。

旅館老板從來都沒見過這號客人,當時就嚇得不行,連連擺手說客官去不得,這打仗真刀真槍的,一個鬧不好就要送命的。

但高杉晉作根本就不在乎這茬兒,一昂頭一指周圍:“我們是武士,槍林彈雨見慣了,不怕,老板,麻煩你告訴我,戰場在何方?”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邊上的那群一塊兒來的日本人坐不住了。

“我們是武士”,聽這話的口氣,你一個人去圍觀還不夠,還得拖我們下水?

於是大家趕忙上來勸高杉晉作不要那麽沖動,也忙不叠地跟店老板打招呼:您看,這孩子從小就這德行,別跟他一般見識,也千萬別告訴他到底在哪打仗,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不過旅館老板倒也是個好人,雖然到底也沒說出戰場地址,但為了不讓高杉晉作掃興,還是跟他說了另一件事:“如果客官真的對戰陣之事有興趣的話,那不妨過些日子去城西門外吧,那裏一直有軍隊在操演的。”

於是這才把吵著鬧著要大夥陪著自己一塊兒去圍觀太平天國打仗的高杉晉助給哄太平了。

一兩個星期之後,在一個叫阮松的中國人的帶領下,高杉晉作如願以償地來到了上海西門外觀看清軍操演。

那位阮先生粗通日語並且為人比較熱情,一邊看一邊還連說帶寫地做著介紹:“這裏總共有一萬多陸軍,五千多水軍,大多來自湖南安徽和江西,同時還有馬匹上千。和長毛作戰,幾乎是百戰百勝。”

高杉晉作聽完之後,看了看軍隊,又看了看阮松,接著擺出了一副極為不屑的表情:“貴國軍隊,不過爾爾嘛。”

阮松有點不開心了:“何出此言?”

“你看你們的軍隊,拿著火槍,可卻還在用擊鼓進軍鳴金收兵的古代軍令,手裏頭的家夥也一看就知道是粗制濫造,這樣的士兵,根本不堪西洋人一擊啊。”

當時第二次鴉片戰爭剛結束不久,鐵帽子王僧格林沁的蒙古鐵騎被洋人打得幾乎全滅,所以高杉晉作說清軍打不過洋人,也確實不假,但即便如此,阮松當然也不會高興,可又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說一句,你懂練兵嗎就這麽大言不慚?

高杉晉作仍是不改不屑的眼神:“貴軍操練的陣法,是威南塘傳下來的吧,可惜了,沒學到家。”

阮松一驚。

所謂威南塘,就是明朝大將戚繼光,拜威將軍,號南塘。

那些清軍操練的陣法確實是戚繼光所傳,高杉晉作一個日本人,能夠一眼認出距他所生時代兩百多年前的外國陣法,這著實是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

當然更令人驚訝的事情恐怕是都已經19世紀後半葉了,大清帝國居然還在用大明王朝的陣法來操練士兵。

於是阮松也只能表示我服了:“尊駕兵法嫻熟,令人欽佩。”

而高杉晉作則得理不饒人:“貴國的軍隊,根本就不能打仗嘛。”

看完了操演過足了癮之後,高杉同學便回歸旅行團,跟著大部隊去了租界壓馬路。

在那裏,他們先是參觀了一些教會學校,然後又逛了一圈洋醫院,旅行團的其他人都紛紛表示,其實洋人也不全是壞人,你看,這又興學又辦醫的,著實是好事嘛。

正說著,高杉晉作又露出了招牌表情——滿臉的不屑。

“你們傻啊?”他用極鄙夷的眼神掃了掃那些當初給他湊旅費的同伴,“雖然這些教會學校不用學費而且無論是外觀校舍還是教學先生都可稱得上不錯,但你們剛才也都看到了,想要進學校讀書,首先得信教,去他們夷人的醫院免費治病時也會有夷人醫師勸病人入教,這叫欲奪人國,必先取其心,等到老百姓都信他們的時候,再一舉滅了清國,則如摧枯拉朽一般易如反掌了。”

應該講,高杉晉作還是頗具眼光的,幾十年後發生在大清的義和團運動,就是因洋教而起,最終鬧到了險些滅國的地步。

不過比較諷刺的是,高杉君的觀點其實幕府早兩百年前就提出了,也正是看透了洋人傳教的本質,幕府後來才搞起了鎖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