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政治家的陰謀(第3/4頁)

“XX的子產,你真陰啊。”子皙長嘆一聲,這也成了他人生的絕句。

當天,子皙上吊自殺。

之後,子產命令把子皙的屍體掛到大街上示眾,並且在屍體旁邊放了一塊木頭,上面列明了他的罪行。

子皙之死其實與子產的故意放縱有很大關系,子產的故意放縱使得子皙喪失了理智,最終被同盟拋棄,被宗族拋棄,其滅亡成為必然。

某種角度說,子產陰險毒辣,一步步引誘子皙犯錯,到了可以下手的時候,則毫不留情,一擊致命。於是,我們想起鄭莊公的“多行不義必自斃”。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政治需要智慧,需要果斷,如果子產不除掉子皙這樣的障礙,要想順利地實現改革則困難重重。

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一定要是個陰謀家,而這與品德無關。

很多人改革為什麽失敗?不是改革不好,而是沒有事先除掉改革的敵人,鏟除改革的障礙。

【作丘賦】

從鄭簡公二十三年作田洫,到鄭簡公二十六年鏟除子皙,三年時間過去,鄭國人對子產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變。

“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這是鄭國最新的流行歌曲,歌詞大意是:我們家孩子,子產幫著教育;我們家的土地,子產幫著提高產量。要是子產死了,哪裏去找這麽好的領導啊?

雖然很多民歌都是自己編來歌頌自己的,子產不需要,這是一首真正的民歌,因為歌裏唱到的都是事實。

改革三年,鄉校如火如荼,老百姓的子弟們都享受了義務教育,一個個知書達理了;改革三年,土地的產量年年攀升,小的天災完全沒有影響,老百姓們都嘗到了田洫的甜頭。“產量增加了,還沒有從前那麽累了,還能抵禦天災了,田洫,就是好;子產,真他姥姥的牛。”大家都這麽說。

改革獲得成功,但是,只是初步的。在子產的改革進程表中,這僅僅是個開始。

鄭簡公二十八年(前538年),子產推出了第二項改革措施。

《左傳》:鄭子產作丘賦。

對於“作丘賦”,歷來的解釋有很多混淆之處,主要是都想把這件事情說得很完美,說成國家和老百姓雙贏。其實不然,這件事情對老百姓並不是一件好事。

丘,就是指沒有被列為國家土地的那一部分土地,主要來自荒地開發、征服其他國家或者部落得來的土地。這部分土地從前是沒有賦的,也就是對國家沒有義務。而這部分土地上的人多半是野人,對國家也沒有義務。

子產的“作丘賦”就是要讓這部分土地和這部分土地上的人成為這個國家的一部分,對這個國家負起義務來。

所謂的賦,包括車馬、甲盾、徒兵等等,也就是說,按照土地面積承擔車馬、甲盾和徒兵的義務。對於這部分土地上的人來說,從今以後要購買戰車戰馬、皮甲武器,遇上戰爭必須參加打仗、保衛國家了。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新增加的負擔。

負擔增加了,但是社會地位有所提高,子女能享受義務教育了。

從前,戰爭是貴族和國人的事情,野人沒有資格參加。現在,野人要和貴族和國人並肩作戰了,國野的分別從此淡化掉了。這就像當今的農民工進城,盡管待遇低下而且很辛苦而且經常被拖欠工資,但是這也使得城鄉區別變小,也給了大量農民工成為城市人的機會。

“作丘賦”毫無疑問增強了國力,對國家是有利的。但是,對於大量的人來說這不是好事。

首先,當時大部分的丘實際上被貴族占有,他們的利益因此而受到損害;其次,對於依附於此的野人們來說,他們的負擔增加了。

“其父死於路,已為蠆尾;以令於國,國將若之何?”許多鄭國人對子產恨之入骨,他們說:“他爹就死於非命了,他就變成了蠍子尾巴來禍害百姓。這樣的人來治理國家,這個國家怎麽好得了?”

這個時候,如果子皙還在,振臂一呼,率領無數野人殺來,估計子產就真要跟他爹一個命運了。

“大家都在咒你死啊。”大夫子寬來告訴子產,他對子產的新政也很不滿意。

子寬,鄭國公族,又叫渾罕,是渾姓的得姓始祖。

“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子產知道子寬的來意,毫不猶疑地這樣回答。“好的治理不能隨便改變政策的標準,這樣才能成功。老百姓不能縱容,政策的標準不能輕易改動。丘賦早就應該有,不能因為從前沒有就否定丘賦的正當性。《詩經》裏說:禮義不愆,何恤於人言。我是依照禮法來行事的,又何必怕別人說什麽?我不會改變政策的。”

見子產的態度決絕,子寬告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