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卿大夫們的政治舞台(第5/45頁)

早有準備的魯國人打得很頑強,不但多次打退齊軍的進攻,還俘虜了齊頃公的心腹愛將盧蒲就。齊頃公緊張了,派人對龍城軍民說:“千萬不要殺他!我願意與你們簽訂合約,保證不進入你們的地界。”

齊頃公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對下屬很關心——這一點還將在以後的故事中得到體現。當時龍城的軍民聽到齊頃公這麽說,卻對形勢產生了錯誤判斷,認為齊國人已經膽怯,所以不但殺死了盧蒲就,還將他的屍體掛在城墻之上。可想而知,齊國人十分憤怒。齊頃公親自擂鼓,軍官們身先士卒登上城墻,僅用了三日就攻陷龍城。齊軍士氣大振,乘勝南侵,又包圍了巢丘。

齊國的軍事行動引起了晉國的強烈不安。在晉景公的授意下,衛穆公派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將四人帶兵入侵齊國,以減輕魯國的軍事壓力。

齊頃公得到情報,立馬回師北上,在齊衛邊境截住了衛國部隊。面對強大的齊軍,石稷的意見是立刻撤退,避其鋒芒。但是主將孫良夫不同意,他對石稷說:“我們帶兵討伐齊國,遇到齊國的部隊就向後轉,將如何向國君復命?如果你認為我們肯定打不過齊軍,當初就不應該出兵。現在既然遇到了,哪有逃避之理,不如一戰!”

三年前發生在臨淄的外交風波,孫良夫也是受害者之一。現在他堅持要與齊軍作戰,顯然不是基於對形勢的準確判斷,而是出於對齊頃公的報復心理。

同年夏天,齊衛兩軍在新築(衛國地名)發生戰鬥。齊軍人多勢眾,攻勢迅猛,衛軍勢單力薄,節節敗退。危急關頭,石稷對孫良夫說:“失敗已成定局,如果您再堅持抵擋齊軍,恐怕我們都要全軍覆滅了,到時拿什麽回去復命?”孫良夫不置可否。石稷只好又說,“您是衛國的卿,如果被俘或被殺,都是國家的恥辱。請您帶領大部隊先撤,我留在這裏掩護你們。”

孫良夫走後,石稷帶領剩下的部隊堅守新築。他鼓勵大家說,晉國的援軍正浩浩蕩蕩開赴戰場,只要再堅持幾天就可以了。早在公元前595年,莫須有的晉國援軍就曾支撐著宋國軍民抵抗楚軍長達半年之久;六年之後,石稷再次打出晉國援軍這張空牌,衛國將士同樣士氣大振,打退了齊軍一次又一次進攻。齊頃公驚愕之余,命令停止進攻,將部隊駐紮在鞫(jū)居,以待形勢明朗。

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新築的地方貴族仲叔於奚發揚了罕見的英雄主義精神,趁這個機會率領部隊進攻齊營,打了一個漂亮的防守反擊,居然將齊軍逼退了幾十裏,從而將衛國軍隊從危亡中挽救出來。

戰後論功行賞,衛穆公要獎賞仲叔於奚一座城池,被仲叔於奚拒絕了。這個鄉下地主根本不稀罕土地,反倒是對政治待遇很感興趣,他向衛穆公提出兩個要求:第一是“曲縣”,第二是“繁纓以朝”。

按朝周朝的禮制,天子的樂器,四面懸掛,如果同宮室那樣四面有墻,稱為“宮縣”;諸侯的樂器三面懸掛,獨缺南面,稱為“曲縣”;卿大夫的樂器兩面懸掛,稱為“判縣”;士的樂器僅東面懸掛,稱為“特縣”。仲叔於奚充其量不過是大夫身份,卻想一邊聽著曲縣的音樂一邊吃飯喝酒,無疑是大大的僭越。同樣,“繁纓以朝”是指以繁纓裝飾馬匹來朝見國君,也是享受諸侯的待遇。

在當時的人看來,仲叔於奚的要求無疑是大大的“非禮”,簡直就是以下犯上。孔夫子對此評價說:“與其答應這種非禮的要求,不如多給他幾座城。唯有禮器和名號,是由國君持有的,不可以輕易讓給別人。名號是用來體現威信的,威信是用來保持禮器的,禮器是用來體現禮制的,禮制則是用來推行道義的,道義是用來產生利益的,利益是用來治理百姓的,這可是政治生活中的大是大非問題。假如將禮器和名號給了別人,等於將政權拱手相讓,國家也將隨之滅亡,這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衛穆公不這樣想,他掰著指頭一算,覺得給仲叔於奚一點政治待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比給他一座城池要劃算得多了,於是答應了仲叔於奚的請求。

公元前589年發生的龍城之戰和新築之戰,可以視為新一輪中原大混戰的序幕。新築之戰後,孫良夫沒有回衛國,而是直接去了晉國。與此同時,魯國的使者臧孫許也來到了絳都。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找到了晉國的中軍元帥郤克,請求郤克主持公道,勸說晉景公派兵討伐齊國。

對於郤克來說,討伐齊國自然是快意恩仇之事,也是晉國戰略擴張必走的一步棋。正如前面所說的,晉國的最大敵人是楚國,必須拉攏的對象是齊國和魯國。現在齊國和楚國搞到了一起,已經是大大的不利,如果再坐視齊國欺負魯國和衛國,“天下”這張大餅,恐怕就輪不到晉國來啃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