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第三十一(第3/4頁)

郁達夫帶王映霞到新加坡生活,王很是不安,因與王喜歡交遊性格頗有抵觸。郁達夫對她說:“這裏是一個新的所在,你沒有什麽人認識,我要和你在這裏終老。”王讓他給她找工作,郁達夫就說:“你既覺得太閑空,不會去找些白米來數數?”

1932年,潘蘭珍與陳獨秀吵架回家,她與陳已生活了兩年多,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陳獨秀,平時只管叫他“李老頭”。她年僅24歲,比陳獨秀的大兒子小10歲。陳獨秀被捕,成為社會上的重大新聞,她與娘家人也整日談論不休。她甚至說:“陳獨秀太自傲了,這回免不了殺頭!”潘蘭珍的父親從街上買回一張報紙打開一看:“陳獨秀已押到南京受審。”下面是陳獨秀的照片。潘蘭珍見到照片,一下子驚呆了:“原來陳獨秀就是我老公!”

陳獨秀在獄中,監獄方面不允許其保外就醫,而且不準親屬探監,不準通信,不準讀書看報。陳絕食鬥爭,才漸漸放松一些,他抗議:“你們執行惡法,我拼老命也要反抗。”典獄長說:“惡法勝於無法。”陳獨秀說:“惡法就要打倒。”典獄長說:“我無權打倒它。”

1933年,章太炎的高足吳承仕辦《文史》雜志,又研究唯物辯證法,引起一些老教授的嘲弄,包括他的同門錢玄同。錢寫三字聯“普羅學、唯物觀”給吳承仕,吳不明其意。錢說加上你的《文史》,不就是“普羅文學,唯物史觀”嗎?長著肥碩大頭的錢玄同曾說:“頭可斷,辯證法不可開課!”魯迅說:“何妨賭肥頭,抵當辯證法。”

蔣廷黻問公認的漢代史權威楊樹達先生:“楊教授,你能給學生和我正確扼要地講一講漢代四百年間都發生過什麽事,漢代重要的政治、社會和經濟變化如何嗎?”名聞天下的楊先生面有難色,表示自己從未想過這些問題,書中沒有討論過。

1943年11月,憲政協進會成立。憲政運動成為上流社會中的清議,如王世傑所期望的,“給此種人以發言機會,無形中亦可減少社會怨氣。”高論盈庭,而對現實問題毫無幹預能力。黃炎培說:“如一群饑民,不思眼前如何得食,而爭研究明午之菜肴如何方為精美。”

臧克家在余心清家遇到一個老人,肥胖的身子要把藤椅沖破。余介紹說:“這是李烈鈞先生。”臧對這個民國元老、赫赫有名的將帥說:“久仰了。”余為老人介紹說:“這是新詩人臧克家先生。”李雙眼緊閉亂點頭:“嗯,嗯,大狗叫,小狗跳跳。”臧克家很生氣李烈鈞這麽引用他的詩句,他後來對余心清說:“對不懂新詩的人,千萬不要再作介紹了。”

抗戰時期,重慶歌樂山保育院分成兩派,一派是擁護宋美齡的正統派,一派是改革派。在一次歡迎宋美齡的會上,出現了兩條不同的標語。一條是:“蔣夫人——我們偉大的媽媽”;一條是:“蔣夫人——我們要飯吃”。

1945年,晏陽初在一次與蔣介石的會面中說:“我們人民遭受了21年的內戰,他們流盡了鮮血。現在該是為農村的大眾幹一些事情的時候了。”蔣介石說:“你是個學者,我是個戰士。”他說,等他消滅了共產黨之後,要聘晏陽初為全中國鄉村改造運動的領導。晏陽初說:“委員長,如果您只看到軍隊的力量,而看不到人民的力量,那麽你會失去中國。”

1950年,楊榮國出任湖南大學文教學院院長,楊樹達感到疑惑不解,有人告訴他廣播電台已經廣播,他仍不信:“肯定是廣播員念錯了!楊榮國先生的特點不就是錯別字多嗎?這樣的人怎麽能當文學院院長呢?”他找校長李達,李達權力有限,最後楊樹達給毛澤東寫信,詳敘他對楊榮國的看法,毛沒有回信。唐麟告訴楊樹達:“今日教授,當以思想為主。”楊才明白毛不回信的原因,於是“自悔孟浪,遂再奉書”,以求毛的諒解。接到楊兩封信後,毛回信說:“違教多年,最近兩接惠書,甚為感謝。所論問題,先生在第二封信裏已作解決,我以為取這種態度較好的。”

汪曾祺說他的老師沈從文的小說有重造民族品德的意思,但多年來不被理解。沈從文如此說:“我作品能夠在市場上流行,實際上近於買櫝還珠,你們能欣賞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後蘊藏的熱情卻忽略了,你們能欣賞我文字的樸實,照例那作品背後隱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韓羽的漫畫,在筆法上,狀如童畫。張中行曾對韓羽說:“人家都說你的畫像小學生畫的。”韓羽回答說:“你也讓他畫一張來看看。”

王小波談到中國知識分子的榜樣時,說他想起了陳寅恪、馮友蘭這樣的教授。對陳教授,他想到,後者窮畢生精力,考據了一篇很不重要的話本,《再生緣》。王小波說,想到這件事,他並不感到有多振奮,只是有點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