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上巳】

享受完“大唐狂歡夜”上元節之後,您是不是覺得還沒過夠吃喝玩樂的癮呢?沒關系,跟著我們穿越團,咱還有的是機會。

如果說以賞燈為主的上元節是“夜間狂歡”,那麽一個多月以後,每年三月三日的“上巳節”則是“水邊狂歡”。這個據說能追溯到《詩經》和《論語》的古老節日,最具代表性的標志就是“水”,絕大多數節慶活動都在水邊進行······那邊那位男客人,您在傻笑些什麽?介意跟全團客人分享一下嗎?哦?您說您想到了現代歐美國家的那些“天體海灘”?

雄性動物們的腦回路啊······不過這位客人的聯想倒也並非全不靠譜。如果這團裏有天體海灘愛好者,穿越體驗一下我國古代“上巳節”,大概真的能從中找到很多樂趣和共鳴。

怎麽說呢,至少秦漢之前,每年三月三這一天,大量群眾扶老攜幼全家來到河湖溪流等自然水體邊,很多人是真的會當場脫光了跳進水裏洗澡的。您還記得我們說過古代平民家庭洗澡有多困難多費錢吧?特別是在北方的冬天,風雪呼嘯,寒氣襲人,柴炭比其他季節更昂貴難得,要在家裏燒桶熱水洗個澡,對平民百姓來說真是奢侈行為了,所以大部分人一冬天都忍著臟汙垢膩,甚至連衣服都不怎麽洗換(因為過冬厚衣服比春夏單衣貴,窮人家能保證一人有一件就不錯)。

這樣忍過兩三個月,到三月三日,春回大地,氣溫轉暖,河湖漲融,人們來到這樣幹凈豐沛的水邊,自然會覺得身上發癢,想要清爽一把。雖然這時候的水溫還是比較涼,跳進去洗澡可能不算太舒服,但春季也是各種疫病的傳染高發期,個人衛生不好好搞一搞,染病的概率更大,所以有點兒經驗常識的人家都會鼓勵家人洗一洗。當然,那時候科學不發達,這些生活經驗一代代傳下來,往往附會上迷信色彩,大家不說春天洗澡是為了防病,而說是為了“驅邪”,身上的汙垢就代表疾病、災禍、不祥,用潔凈的流水加上柳枝、香草、桑葉、薺菜花等,把臟汙洗掉,這一年就不會再惹上災病。這個活動還有個現在已經很生僻的專門名詞,叫“祓禊”[注50]。

全村人一起露天洗澡,夠刺激吧?這還不算什麽,秦漢之前,啥封建倫理道德還不盛行,鄉間民風淳樸野性,青年男女在河湖裏洗著洗著對上了眼,就牽著手直奔小樹林去幕天席地了。這還不是個別現象,到那天您要是往水邊的長草灌叢裏隨便走走,大概隔幾步就能發現一對野鴛鴦。所以有的學者認為上古的“上巳節”還可以稱為“性愛Party”,約等於現代海天盛筵什麽的吧……

客人您口水擦擦,很遺憾啊,到了唐代,這些混浴風呂露點狂歡什麽的,已經不太流行了。

唐朝人還是會扶老攜幼全家到水邊來過節,但是“禮教”的觀念已經深入全社會。人們在河湖裏洗洗手、沖沖腳,也就算是“祓禊”,想更開心一點兒的話可以在水邊唱歌跳舞談情說愛。吃貨們這天還會準備一些煮雞蛋、大紅棗,投入到流水中,讓它們向下漂遊,被下遊的人們拾起來順嘴吃掉,這叫“曲水浮素卵”“曲水浮絳棗”。當然文人們在水邊吟詩作對,把酒杯放入流水,順著回旋的波浪在人們之間穿行,落到誰身前誰拿起來一飲而盡、賦詩一首,這就是更加有名的“曲水流觴”了。

具體到您穿越的長安城,跟“上元節”情況相似,每年“上巳節”,城內百萬人口幾乎會全都集中到城南的“曲江池”“芙蓉園”一帶春遊踏青,傾城而出,萬人空巷。當時人寫詩說:“上巳曲江濱,喧於市朝路。相尋不見者,此地皆相遇。”[注51]平時僻處城南郊野的曲江風景區,到了三月三日這一天,比繁華商業區和市區主幹道還熱鬧擁擠。在城裏特意去找而找不到的人,這地方都能遇見了。

長安貴家郊外野遊,一般都要撐起用大幅布帛制作的“行障”“帷幕”,搭出一處半隱蔽的空間,把家主賓客與閑雜人等區隔開來。上巳節的時候,只見偌大的曲江池畔,行障帷幕緊密相連,幾乎沒有能插下腳的地方,可想而知這些富貴人家提前幾天就派人去選地方占場子了。幄幕像雲一樣聚合在一起,車馬擁擠喧嘶,貴人們身著綺羅華服,雜沓而來,頭上身上系戴的香囊首飾花鈿免不了到處遺落,把道路都盈滿了。

相比後世來說,唐朝的女性出門還是比較自由的,而三月三這一天,家中有待嫁女兒的,更是要把她們帶到曲江這裏來。為啥呢?因為這是挑女婿的好機會。

唐代的科舉考試,大都在早春二月舉行,二月底三月初“放榜”公開成績,考中了“進士”科的學子們俗稱“鯉魚躍龍門”,從此步入人生坦途,捧上了鐵飯碗,也成為長安人家爭相嫁女的對象。在“上巳節”,按慣例,新科進士們齊聚曲江池畔的“杏園”,開宴慶賀,吟詩作曲,遊園賞景,總之是他們出風頭亮相的時候。除了進士之外,當朝宰相高官權貴們也紛紛占據池畔的亭台樓閣風景名勝地,開宴擺酒,邀請社交場合的風雲人物來參宴給自己掙面子。如果您穿越以後很混得開,在長安上層社會圈子裏打響了名氣,那麽到這天,您可能會對著五六七八九十張請柬發呆,最後只能在曲江池畔一家一家辛苦趕場,被未來的老丈人丈母娘七大姑八大姨和娘子們評頭論足議論一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