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仁宣兩朝大事略述

明之仁、宣,論者比之周有成、康,漢有文、景,為嗣主守文太平極盛之世。兩朝之治,可並計作一時代。一、仁宗享國不足一年。二、仁宗之得位頗賴宣宗,仁之善政皆宣所能法。仁宗於永樂二十二年八月丁巳十五日即位,改明年為洪熙元年,即於元年五月辛巳十二日崩。仁宗於太祖洪武二十八年,冊為燕世子。成祖舉兵,世子守北平,拒李景隆五十萬來攻之眾,使成祖得於其間襲大寧,劫寧王,挾三衛之眾,以成靖難之武力。然其弟高煦、高燧俱慧黠有寵於成祖,高煦尤從軍有功,白溝、東昌之戰,危急時高煦皆預其事。建文四年,燕兵已至江上,復為盛庸所敗,成祖欲且議和北還,會高煦引北騎至,成祖撫煦背曰:“勉之!世子多疾。”於是煦殊死戰,庸軍小卻,而陳暄以舟師降,遂渡江。叛逆之人,父子間亦以權位為市,高煦之蓄意奪嫡,成祖實誘導之。篡國既成,議建儲,淇國公邱福、駙馬王寧等時時稱高煦功高,成祖以世子為太祖所立,高煦又多過失,不果。永樂二年,卒立仁宗為太子。

《史·解縉傳》:“儲位未定,邱福言:‘漢王功高,宜立。’帝密問縉,縉稱皇太子仁孝,天下歸心。帝不應。縉又頓首曰:‘好聖孫。’謂宣宗也。帝頷之。太子遂定。”

仁宗之立,即由宣宗之不凡,為成祖所深屬望,故得立。而解縉則以是為高煦所譖,屢貶竄而不得保,身為紀綱所殺,家屬且籍沒徙邊矣。

宣宗生之前夕,成祖夢太祖授以大圭,宣宗生於建文元年。曰:“傳之子孫,永世其昌。”既彌月,成祖見之曰:“兒英氣溢面,符吾夢矣。”既立太子,高煦與弟高燧,日夜伺隙讒構。始建文時,方孝孺以書抵北平間世子,宦寺黃儼為高燧黨,潛報成祖:“世子與朝廷通。”成祖大怒,而世子不啟緘,遣使馳上軍中,成祖發書乃嘆曰:“幾殺吾子!”九年,又立宣宗為太孫。北征時,太子輒監國。

《高煦傳》:“成祖嘗命同仁宗謁孝陵,仁宗體肥重,且足疾,兩中使掖之行,恒失足。高煦從後言曰:‘前人蹉跌,後人知警。’時宣宗為皇太孫,在後應聲曰:‘更有後人知警也。’高煦回顧失色。”

十年,北征還,以太子遣使後期,且書奏失辭,悉征宮僚黃淮等下獄。

《仁宗紀》敘此事在十年,《紀事本末》作十二年,證之黃淮、楊士奇等《傳》皆作十二年,《仁宗紀》誤也。今故宮所刊重修《明本紀》,仍未改正。《成祖紀》明明書:“十二年閏月閏九月。甲辰,以太子遣使迎駕緩,征侍讀黃淮、侍講楊士奇、正字金問及洗馬楊溥、芮善下獄。未幾,釋士奇復職。”《黃淮傳》:“淮及楊溥、金問皆坐系十年。仁宗即位復官。”

十五年,高煦以罪徙樂安。

《高煦傳》:“封漢王,國雲南。高煦曰:‘我何罪?斥萬裏。’不肯行,力請並其子歸南京,成祖不得已,聽之。請得天策衛為護衛,輒以唐太宗自比,已復乘間請益兩護衛,《職官志》:王府護衛指揮使司設官如京衛。又洪武五年,置親王護衛指揮使司,每王府設三護衛,衛設左右前後中五所,所千戶二入,百戶十人。所為益恣。高煦長七尺余,輕善騎射,兩腋若龍鱗者數片。既負其雄武,又每從北征,在成祖左右,時媒孽東宮事,譖解縉至死,黃淮等皆系獄。十三年五月,改封青州,又不欲行。成祖始疑之,賜敕曰:‘既受藩封,豈可常居京邸?前以雲南遠憚行,今封青州,又托故欲留侍,前後殆非實意,茲命更不可辭。’《紀事本末》敕文較全,語更明顯,蓋雲:“與爾青州,今又托故。果誠心留侍,去年在此,何以故欲南還?是時朕欲留爾長子亦不可得。留侍之言,殆非實意。青州之命,更不可辭。”然高煦遷延自如,私選各衛健士,又募兵三千人,不隸籍兵部,縱使劫掠。兵馬指揮徐野驢擒治之,高煦怒,手鐵爪撾殺野驢,眾莫敢言,遂僭用乘輿器物。成祖聞之,怒。十四年十月,還南京,盡得其不法數十事,切責之,褫冠服,囚系西華門內,將廢為庶人。仁宗涕泣力救,乃削兩護衛,誅其左右狎昵諸人。明年三月,徙封樂安州,趣即日行。高煦至樂安,怨望,異謀益急。仁宗數以書戒,不悛。”

明年,十六年黃儼等復譖太子擅赦罪人,宮僚多坐死者。侍郎胡濙奉命察之,密疏太子誠敬孝謹七事以聞。成祖意乃釋。其後黃儼等謀立高燧,事覺伏誅。高燧以太子力解得免。自是太子始安。

《高燧傳》:“二十一年五月,帝不豫,護衛指揮孟賢等結欽天監官王射成及內侍楊慶養子,造偽詔,謀進毒於帝,俟晏駕,詔從中下,廢太子,立趙王。總旗王瑜姻家高以正者,為賢等畫謀,謀定告瑜。瑜上變,帝曰:‘豈應有此?’立捕賢,得所為偽詔,賢等皆伏誅。升瑜遼海衛千戶。帝顧高燧曰:‘爾為之耶?’高燧大懼不能言。太子力為之解曰:‘此下人所為,高燧必不與知。’自是益斂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