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6章 化胡說(第2/2頁)

閻柔聽了,暗自慚愧,是自己心太急,讓太史慈看出了破綻。這不僅可能害了太史慈,更會害了自己。太史慈磊落,當面向他挑明,若是換一個心思陰狠之人,臉上裝作不知,戰陣之上暗下毒手,以太史慈的精妙箭術,他哪裏有幸免的可能。

閻柔權衡了片刻,說道:“太史兄,我有一事不解,想向太史兄請教。”

太史慈點點頭。

“我聽說吳侯曾有殺胡令,要殺盡一切胡人,可有此事?”

太史慈轉頭看了閻柔一眼,沉默片刻。“對,也不對。”

“願聞其詳。”

太史慈卻沒有回答,反問道:“我聽說閻兄是廣陽人,年幼時被鮮卑人擄走,與家人失敗多年,可有此事?”

閻柔倒也不隱瞞。“誠如太史兄所言,確有此事。”

“當初鮮卑人入侵時,你可曾反擊?”

閻柔想起當年事,不由得一聲長嘆。“家園被毀,族人橫屍面前,如何能不反抗,只是當年年幼,身單力薄,未兩合被為強敵所擒,從此流落草原十余年。其間辛苦,不足為外人道。”想到心酸處,他低下頭,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幽州民風剽悍,尚且遭到胡人屠戮,生靈塗炭,家園毀敗。中原百姓被胡騎踐踏,數十年積蓄毀於一旦,家人被殺,女子被擄,該不該奮起反擊,以殺胡自勉?”

閻柔吸了吸鼻子。“胡騎侵擾中原,自然該殺,但胡人亦非皆是兇惡之徒。柔流落草原,多得鮮卑、烏桓之善人相助,否則早就死於草原風雪。以我漢人而言,胡人擾邊,固然可惡。可是以胡人而言,北地苦寒,耕種不足自給,為求生存而入侵,雖非上策,亦是無奈之舉。且能從戰事中得利的畢竟是少數頭領,絕大多數普通百姓只是求溫飽而已,其事可惡,其情可憫,豈能一概而論?”

“這就是我說的對處了。”

“哦?”

“吳侯頒殺胡令,是因為胡騎奉袁紹之命,侵擾中原,首先率部者即是劉虞之子劉和,而後袁紹更是親自上陣。豫州是他的本州,他命胡騎殺戮州人,吳侯兵力不足,這才頒下殺胡令,令百姓殺胡自效。有何不可?別說是胡人,就算是漢人,只要騷擾百姓,那也是殺無赦的。吳侯親冒鋒鏑,上陣搏殺,先驅劉和,再斬袁紹,即為此也。”

閻柔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兩次胡騎入侵中原之事,卻不覺得胡騎有什麽不妥。兩軍交戰,難免有所殺傷,胡騎受袁紹之命出戰,其實與漢人將士無異,太史慈也說了,胡人要殺,漢人也要殺,殺胡令不過是利用了中原百姓的華夷之辨,說得難的點,還有點中原人的自大。幽州身處邊疆,幽州人對華夷之辨沒有這麽看重,漢人與胡人有時候很難分辨,漢人有壞的,胡人也有好的,對普通百姓來說,漢胡通婚屢見不鮮,他本人就有鮮卑族的妻妾,如果非要分清漢人、胡人,他豈不是要將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妻妾殺死?而他殺死護烏桓校尉邢舉豈不是大逆不道,助紂為虐,也該殺了?

這根本就是偏見。

見閻柔雖不反駁,亦無贊同之意,太史慈話鋒一轉。“當然,法令當因時因地而變,殺胡令是在豫州頒布的,並不一定適用於幽州。”

閻柔心中一動。“太史兄是說殺胡令不會在幽州施行嗎?”

“這是自然,削足適履,絕非智者所為。”太史慈笑道:“閻兄擔心的就是這個?那你大可放心,吳侯不會如此糊塗。”

“敢問吳侯幽州方略如何。”

太史慈沉吟片刻,反問道:“閻兄久在草原,熟諳漢胡之事,我想問一句:是漢人欲為胡人者眾,還是胡人願為漢人者眾?”

閻柔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是胡人願為漢人者眾。只要可能,誰願意在草原上與禽獸為伍,輾轉於生死之間。”

“我們給他們這個機會。”太史慈淡淡地說道:“我奉吳侯之命入幽州,為的不是殺胡,而是教化。願意歸化的,我們不僅不會殺,還要教化他,讓他和漢人百姓一樣安居樂業。至於那些冥頑不靈,不想生產,一心想以劫掠為樂事,把我漢人百姓當兩腳羊的禽獸,我們才會殺。不僅要殺,而且要殺得幹幹凈凈,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