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6章 人以類聚

袁譚下了馬車,跳上戰馬,在數十名騎士的保護下來到涿縣城門前。

荀衍帶著太守府、縣寺的掾吏在城下等著。寒風徹骨,每個人都臉色青白,瑟瑟發抖,只是不知道是天冷凍的還是因為前途未蔔。劉和戰死,他們成了尷尬的存在。如果涿郡被張則收回,他們必然要受到冷落。如果涿郡被袁譚控制,他們又不可避免地要與親朋故舊為敵,成為幽州的異類。

權衡之下,尤其是在荀衍的控制之下,他們無法自主選擇,只能聽天由命。既然袁譚來了,就先出來迎接袁譚。世家子弟,再狠也不會不顧體面,當場殺人吧?

在一束束且疑且懼的目光中,袁譚低著頭,緩緩走來,在郡丞李立面前站定。他拱拱手,還沒說話,便是一聲長嘆。

“唉——”

李立心裏一哆嗦,頭垂得更低,兩腿發抖,幾乎要跪在地上。

袁譚舉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水。這淚水倒是真的,想想劉和的人生際遇,他非常慚愧。他雖然沒有殺劉和,但劉和的死與他有關。將劉和安置在涿郡,就是要利用劉和的身份爭奪幽州。顏良說的那幾句話也不是顏良自己說的,而是沮授安排好的,只不過他們都沒想到劉和會當場戰死。現在想來,並不是他沒想到,只是他不願意去想而已。

“劉使君與先父是盟友,同為奸人所害。公衡與我是至交,又同病相憐,本當互相扶持,同舟共濟,如今他也走了,只剩我一個人,實在令人傷懷。”

李立驚訝地擡起頭,打量著袁譚,一眼就看到了袁譚眼角晶瑩的淚水,而袁譚眼神中的悲傷又是那麽真誠,不由得心頭一軟。“使君,劉府君為報殺父之仇,奮不顧身,乃其為人子之本份。如今大仇得報,與敵共亡,也算是求仁得仁,可含笑九泉矣。”

“是啊,他父仇已報,可以含笑九泉了。我卻遙遙無期。”袁譚又嘆了一口氣。“人死不能復生,我雖不能救他於戰場之上,卻該為他操辦身後之事。還請諸君念劉使君和公衡舊情,助我一臂之力。”

聽了袁譚此語,眾人慨然應諾。即使袁譚不提,他們身為劉虞、劉和父子的故吏,也有為劉和操辦後事的責任。更何況袁譚姿態放得這麽低,他們就更沒有道理拒絕了。

李立請袁譚入城,袁譚順水推舟,挽著李立的手臂,一邊走一邊商量劉和的後事。

來到太守府,上了堂,劉和的屍體就擺在堂上,首級被縫在了身體上,血跡被洗凈,衣服也換了一身新的,劉和看起來很安祥,只是皮膚太白。他身邊躺著代他而死的王嶺,王嶺同樣身首異處,更麻煩的是他的首級找不到了,現場一片狼藉,根本認不出哪個是他的首級。

聽完王嶺的故事,袁譚感慨不已,再次落淚,下令為王嶺用木頭刻一個頭,讓他完整的下葬,並宣布將代劉和完成承諾,將王嶺的家人接到鄴城贍養,辟王嶺的兒子為吏,給他一個前程。

眾人如釋重負,齊聲贊揚袁譚有義。既然袁譚承認劉和對王嶺許下的承諾,接過了劉和的責任,想來對他們也不會太苛刻,畢竟袁譚要想占據涿郡也離不開他們的配合。果然,袁課隨即又宣布太守府、各縣的官員各安原位,暫時不做調整,他將選一個聰明仁義的人來接替劉和擔任涿郡太守,希望在座的人一起努力,為安定涿郡獻計獻策。

眾人山呼萬歲。

……

劉備一夜沒睡,雖然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安次城,但他並不安心,一千騎兵並不能保證他的安全,關靖也代表不了公孫瓚。公孫續雖然遠在中原,公孫瓚卻還有一個弟弟公孫範在薊縣,他能不能接管公孫瓚的實力還要看公孫範是不是答應。

當務之急,自然是造成既定事實,先將安次城控制在自己手中。張飛、簡雍率領一萬步卒趕到後,劉備立刻接管了安次城防,留下簡雍率領兩千人守城,自己帶著關靖、張飛一起去接應公孫瓚安排在聖聚的一萬步卒。

半路上,劉備向關靖請計。關靖本來不肯說,見劉備再三堅請,態度誠懇,關靖只好說了幾句。他提醒劉備,公孫瓚雖然實力強勁,但他有一個很明顯的短處:他沒有獨占一郡,沒有穩定的錢糧來源。薊縣既是廣陽郡治,又是幽州州治,權力實際掌握在刺史張則手中,公孫瓚能直接控制的也就是安次城,這兩年在安次屯田,勉強能供養大軍,卻無法再擴充,兩次大戰受挫後一直沒能恢復元氣。

劉備有漁陽,相對來說條件好一些,接管公孫瓚的部屬沒什麽問題,只是欠缺一個名義。這個名義可以用兩個方法來彌補:一是得到張則的認可;一是取得盧毓的支持。張則是幽州刺史,他如果認可劉備接管公孫瓚的兵力,即使公孫範也無話可說。盧毓是盧植的幼子,是劉備和公孫瓚共同的師弟,盧植在幽州甚有名聲,盧毓如果能支持劉備,對劉備在名聲上會有莫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