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3章 好德和好色

張纮與楊修乘船趕往書院。不到百裏,他走了四天。走走停停,中途還下船遊覽了半天。彭蠡湖西側便是匡廬,正值深秋,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張纮文興大發,正好身邊又是一個文才上佳的楊修,兩人吟詩作賦,詩飲唱和,不亦樂乎。四天後下船時,篋中已有賦四篇,詩十余首。

在一個傍晚,張纮到達書院。袁權已經安排好了住處,第一時間趕來拜見。對張纮的姍姍來遲,袁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依禮問了安,詢問了孫策的近況,留下侍候張纮起居的侍女,約好待會兒設宴為張纮接風,便告退了。

楊修也退了出去,和袁權並肩而行,問起了這些天楊彪的情況。袁權大致說了一遍。這兩天楊彪的情緒起伏不定,既焦慮,又躊躇,本來以為楊修兩天前就能回來,結果一再落空,已經有些急了,待會兒見了面,少不得一頓批評。

楊修吃了一驚,看看袁權。“多謝姊姊提醒。”

“你好自為之。”袁權笑道:“不過,姑父是明白人,他知道孰是孰非,不會為難你的。”

楊修擡起手,抹了抹眉梢。他們回到小院,一起進了門,楊彪正坐在堂上,板著臉,怒氣沖沖。袁夫人坐在一旁,臉色也不太好,見楊修、袁權進來,連忙給楊修使了一個眼色,起身離席,拉著袁權的手說道:“阿權,你陪我出去走走。”

袁權應了,向楊彪告退。楊彪擺擺手,示意他們自便,狠狠地瞪了楊修一眼。楊修笑笑,從懷中取出謄寫好的詩賦,送到楊彪面前。“父親,你先看看這個。”

楊彪瞥了一眼,冷笑一聲:“你好自在啊,還有心情吟詩作賦。”

“父親這些天難道沒有什麽吟誦?”

“我可沒你這閑情逸志。”

楊修搖搖頭。“父親,這不是閑情逸志,這是交鋒的前奏啊。你看高手對陣之前,是不是都會放松身形,調整呼息?如果一方從容不迫,一方躍躍欲試,不用交兵,勝負已分。父親,你現在這心境可不宜與子綱先生對陣啊。”

楊彪愣了一下,覺得楊修說得有理,嘴上卻不肯承認。“誰說我心亂了?我只是一向不喜歡這些小道。”

“這是自然,父親是大臣,關注的輔聖君,致大道,悲春傷秋非父親所好。不過,與子綱先生會面,短兵相接,得失只在只言片語之間,父親亦要小心些。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父親讀讀這些文章,可以略知一些子綱先生的志向,做到心中有數。你們雖然見過面,畢竟是多年以前了,現在有什麽變化,還是了解一些的比較好。”

楊彪有些詫異,盯著楊修看了一會兒,默默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德祖,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喏。”楊修起身撥了撥燈芯,將油燈調亮了些,又施了一禮,轉身退出,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楊彪看著楊修忙碌,一言不發,眼神中既有說不出的欣慰,又有一絲失落。等楊修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他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拿起文章讀了起來。

詩言志,讀書人又志在天下,詩賦即使寫景也會抒發感情,從中可以了解一個人的志向和情操。張纮也不例外,面對這大好風景,看到湖上來往的商船、打漁歸來的漁夫,他感慨萬千,自然的從筆端流淌而出,化作詩句,清新自然而又感情充沛,令人遐想。

楊彪不喜作文,但他的品鑒能力還是有的,看了張纮的文章,他仿佛看到了張纮看到的場面,感受到了張纮面對大亂之後,繁榮重現的欣喜和感慨,還有一絲絲驕傲。

這份成功中有他一份心血。

楊彪反復讀了很久,直到每一個字詞都熟記在心。他放下文卷,起身在屋裏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捏起拳頭,輕輕敲擊酸痛的腰眼。侍立在一旁的張鈞見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先生,我為你捶捶腰吧。”

楊彪擺擺手,指指案上的文卷。“伯平,你看看這幾篇詩文。”

張鈞有點猶豫。“先生,我……不通詩賦。”

楊彪眉心微蹙,盯著張鈞看了兩眼。“沒有要你品鑒詩賦,只是讓你看看張纮的志向,對照這一個多月的見聞,談談你的想法。”

張鈞脹紅了臉,露出些許窘迫,拿起文章,站在燈下細讀。楊彪暗自嘆息。張鈞雖是張濟的孫子,但相處這麽久,除了一些小聰明,他沒看出張鈞在經學上有什麽成就。他原本想把張鈞帶到豫章,交給楊修,讓楊修幫他安排一個事做,現在看來,這個決定不太明智,張鈞幫不上楊修什麽忙,說不定反倒連累他。

如何安排張鈞,已經成了他的一個麻煩。他的父親楊賜與張鈞的祖父張濟是同僚,志同道合,還曾經一起反對黃巾軍,他與張濟也相識,不能看著故人的子孫淪為苦役,但他也的確沒有合適的處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