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4章 機不可失

審配端坐在帳中,看著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審榮,面色陰冷。

身為一軍大將,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有人來往於兩岸。只是他既不能支持,授人以柄,又不能反對,坐視審榮被俘,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刻看到審榮無恙,他的擔心卸下,怒氣卻湧上心頭,一頓訓斥,罵得審榮無地自容。

審榮知道審配脾氣,也不敢辯解,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審配打罵。等審配發泄完了,他才開始講述被俘的經過。他其實並不清楚蔣欽是怎麽摸到自己大營裏的,但郭嘉透露了一些消息,再加上他自己的想象分析,此刻說來倒也是有鼻子有眼。

翻來覆去,其實只有一句話:我沒有錯,錯的是沮授。如果不是他催得那麽緊,逼得我急行軍,又連續作戰,將士疲憊,也不至於被蔣欽劫了營。

審配厲聲喝斥審榮,讓他不要諉過於人,心裏卻有些犯疑。從審榮敘述的作戰經過來說,審榮的確有疏忽之處,警戒不嚴,但沮授催促他們行軍也有責任。俗話說得好,五十裏而爭利,必蹶上將軍,從梅山到濮口有七十多裏,中間還經過一段崗地,夜間行軍其實是很危險的。

沮授催得這麽急,至少有疏於考慮的嫌疑吧?若非如此,就算審榮不是大將之才,又怎麽會累成這樣,被蔣欽鉆了空子?如今我已經到位,雖然攻進新鄭有點難,截住孫策退路卻沒問題,袁紹應該也可以進攻了。總不能我在這兒拼命,他在那兒看風景。

“想雪恥嗎?”審配怒視著審榮。

“萬死不辭。”審榮咬咬牙。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不答應,他以後就無法在審家立足了。

“那行,你領五百人為敢戰士,來日開戰時先登上陣,要麽破敵,要麽戰死。”審配停頓片刻,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敢後退一步,我會親手殺了你。”

審榮背後直冒涼氣,卻不敢拒絕,唯唯喏喏的出去了。審配坐了下來,沉吟良久,提起筆,親手寫了一封戰報,派人送往梅山。

……

沮授快步走進中軍大帳。郭圖已經到了,正與袁紹說話,袁紹在帳中來回踱步,神情看起來很輕松。沮授上前行禮,袁紹托住他的手臂,微微一笑。

“公與,昔人論韓信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今日審正南當有此語:成也公與,敗也公與。”

沮授心裏咯噔一下。審配敗了?

袁紹取過審配的軍報,遞給沮授,又拍了拍沮授的手臂以示安慰。沮授看完軍報,明白了袁紹的意思。審配聽取他的建議,順利占據燭城,進逼黃水,但審榮也因為急行軍體力疲憊,遭到蔣欽襲營,五千人馬全軍覆滅,損失不可謂不重。

審配沒有指責沮授一句,只是為審榮請罪,說已經將審榮贖了回來,讓他擔任都尉,統五百敢戰士,到時候先登戰陣,以鮮血雪恥。可是看到這一句,沮授卻感覺到了審配的憤怒。審榮是審配兄長的兒子,從宗法來講,審榮是魏郡審家的長房,是審家下一代的家主。審榮受辱,就是魏郡審家受辱。審榮如果戰死沙場,審配絕不會善罷甘休。

袁紹為什麽這麽高興?沮授心裏湧過一陣悲哀。他是看到審配實力受損高興,還是看到冀州系內部不和開心?不管是什麽原因,現在都有些不合時宜啊。

沮授輕輕放下軍報,淡淡地說道:“成也好,敗也罷,都要等戰勝孫策之後再說。主公,審正南已經兵臨城下,荀衍應該很快就能到達戰場,主公準備什麽時候出兵?天氣越來越熱,冀州將士不適應水土,隨時可能出現疫情。”

袁紹和郭圖交換了一個眼神。郭圖笑道:“主公請公與來,正是要商量出兵的事。依公與之見,是直接南下,進逼新鄭好,還是像審正面一樣,繞道苑陵,渡黃水,進攻新鄭?”

沮授詫異地看看郭圖。“公則是以為審正南與荀休若聯手也攔不住孫策,還是擔心荀休若不聽主公將領,不接受審正南的節制,予孫策可趁之機?”

郭圖很尷尬,連忙解釋道:“公與,你誤會了,我並無此意。正南也說了,董襲部撤出燭城後,並沒有返回新鄭,而是移駐七虎澗。既然如此,想必捕獐山沿線也會設防,正面進攻,傷亡會比較大。繞道苑陵,不僅可以要苑陵駐紮,而且可以威脅……”

沮授忍無可忍,舉手示意郭圖別再說了。繞道苑陵還可以說是減少傷亡,駐紮在苑陵算怎麽回事?想與孫策僵持嗎?這分明是臨戰而懼。“主公,公孫瓚未滅,黑山賊未平,青州戰事膠著,洛陽無主,主公四面受敵,此時南征並非最佳之明,不過孫策咄咄逼人,兩害相權取其輕。冀州兵近十萬,匈奴、烏桓、鮮卑精騎一萬五六千,這幾乎是主公眼下能調動的全部精銳。麹義敗亡,五千匈奴騎兵只剩千余人,如今好容易將孫策圍困在新鄭,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一旦幽州、黑山俱起,又或者青州戰事不利,又或者朝廷派人搶占洛陽,主公是進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