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心刺

孫策是最近這兩年名頭最響的少年英雄,兗州、豫州又接壤,滿寵經常聽到與孫策有關的消息,對孫策用人的習慣還是知道的,像杜畿與孫策一席談便被授予荊州刺史印信這樣的故事,滿寵並不陌生。曾幾何時,他也遺憾過自己為什麽沒能遇到這樣的明主,現在聽到孫策說出這句話,他一下子動心了。

他不敢奢求周瑜那樣領數萬大軍鎮守一州,能像呂範這樣鎮守一國,他就心滿意足了。他聽說過呂範的故事,據說他也是與孫策一見如故,很快就代理梁相,隨即又得到正式任命。

相比之下,在袁譚麾下為將可不是一件易事。朱靈是袁紹派來的大將,程昱是王彧推薦的謀士,曹昂是與袁譚自幼相識的通家子弟,可他們都無法完全得到袁譚的信任,即使是辛毗也很難讓袁譚言聽計從。

也許孫策說得對,袁譚自己能力有限,不像孫策這樣自信,所以他始終會提防部下,所謂強幹弱枝,不管是法家還是儒家都奉為圭臬。

辭別了孫策,滿寵匆匆趕往大營,一路上想著該怎麽向袁譚解釋這件事。瞞是瞞不住的,但全部說也不可能。他不覺得袁譚有那樣的肚量。

武唐營離袁譚的大營不過二十余裏,還沒等滿寵想好說辭,他就已經趕到了。看到戰場這麽近,滿寵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袁譚也太大意了,斥候要偵察三十裏是基本常識,袁譚居然不知道孫策昨晚就在二十裏外的武唐亭,這得疏忽到什麽地步?

袁譚正在前線。一天一夜的攻擊之後,孫堅的營前屍體狼藉,連營塹裏漂浮著屍體。夜裏的戰鬥是辛毗指揮的,但袁譚也沒睡好,此刻頂著黑眼圈,又累又餓,心情非常不好,看到滿寵時有點無精打采,禮數雖然周全,情緒卻不夠飽滿,看起來頗有頹喪之意。滿寵不由自主將眼前的袁譚和剛剛分別的孫策比較了一番。孫策也是一夜未睡,但他看起來卻精神抖擻。

“伯寧,昌邑出了什麽事?”袁譚一張嘴,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連忙用袖子掩住,歉意地一笑。

滿寵連忙將呂範率軍入境的事說了一遍。袁譚原本心情就不太好,一聽這個消息,頓時再添三分煩躁,下意識地一拳砸在案上,隨即又覺得失態,想掩飾一下,便有些進退失據。滿寵看在眼裏,越發不安,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就把與孫策相遇的事情告訴袁譚。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現在說比較好,這件事,袁譚應該最先從他這裏聽說,等別人提過,他再說就有掩飾的意思了。

但現在著實不是一個好的機會。

“使君,寵昨天在武唐亭借宿,遇到了孫策?”

“孫……策?”袁譚愣了片刻,猛地扭過頭。“他昨晚在武唐亭?”

滿寵點點頭,靜靜地看著袁譚。

袁譚的臉色突然蒼白,隨即漲得通紅,過了片刻又慢慢的變白。他喃喃說道:“孫策昨天在武唐亭?”

滿寵暗自嘆息,再次確認。過了好一會兒,袁譚才勉強恢復了從容。“他現在向何處去了?”

“向昌邑去了。他說他要奪昌邑,還要奪整個山陽。”

“他是這麽說的?”袁譚瞅瞅滿寵,眉毛漸漸揚了起來。“你們認識?”

滿寵搖了搖頭,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袁譚一直在看著滿寵,眼神中既有疑慮,又有不安。他沒從滿寵的臉上看出什麽破綻,但他本能的覺得滿寵沒說實話,至少沒有全說,還隱藏了一部分內容。

滿寵看出了袁譚的懷疑,卻無可奈何。他不可能將孫策對袁譚的有關評價告訴袁譚,尤其是關於能不能用他的那幾句,否則形同要挾,會讓袁譚更加惱火。他暗自叫苦,孫策太壞了,這是一根紮在心裏的刺啊,紮進去容易,想拔出來卻是千難萬難。

袁譚強壓心頭不快,讓滿寵去休息。他一個人坐在指揮台上,越想越不安。孫策居然舍下孫堅不管,去了昌邑。呂範又率部進入兗州,如果他和孫策會合,昌邑能不能有守住,他還真沒把握。上次丟了昌邑還可以說是一計,現在若是孫策再進昌邑,怎麽交待?

這昌邑是我的治所,還是孫家父子的治所,怎麽他們想進就進?

就在袁譚焦慮的時候,有騎士從遠處策馬奔來。袁譚一看那架勢,心裏便是咯噔一下。他站了起來,來回轉了兩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騎士來到指揮台下,翻身下馬。有親衛上前問話,確認了身份後,騎士上台,來到袁譚面前。

“使君,湖陸令呂虔有緊急軍報。”

袁譚沖著身邊的親衛使了個眼色。親衛從騎士手中接過軍報,轉身遞給袁譚。袁譚查驗了封泥,看到上面那三道刺眼的朱砂,心臟不爭氣的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