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我所願也(第2/2頁)

桑布呂又是一聲怒喝。

黑武士兵上來又是一陣狠砸,刀鞘砸在荀直的雙臂上,很快就砸的雙臂變形,骨頭不知道碎成了多少塊,荀直疼的哀嚎,可不求饒。

他像是在為自己寫自傳一樣,嘴裏依然不停的說著。

“我曾夢想為內閣大學士主掌大寧天下,行君權為民事,成不朽功業,後來才知,那不過是目光短淺自視甚高,天下大才遠在我之上者,大寧多如牛毛,閣老之死,我尚未醒悟,蘇啟凡在客棧見我之際,一名天字科的刺客之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寧人,永遠都是寧人。”

荀直一邊說話一邊忍著黑武人的毒打,越說聲音越大。

“我就是故意要來的,我在半路上眼睜睜的看著廷尉府的廷尉和你們的密諜廝殺而不救,是因為我知道我必須做更大的事,我到了陛下你身邊後,指出我同族就在大營之內,以我同族之死換你信任,那是因為我知道,他死,我活,方能成大事,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家族,但我需對得起寧人身份,我看不起的一個江湖刺客尚且明白這個道理,我怎麽能不如他?”

他的聲音大的像是在呐喊,就是在呐喊。

“我到陛下身邊,日日觀察陛下筆跡,就是因為我知道,我能用的便是我書生一支筆,我自幼飽讀詩書學富五車,黑武人的文字亦可通讀通寫,但我必須學會陛下的字,陛下求問我的事,我知無不言,是因為我明白,我告訴你的再多又如何?我得到的,會比我告訴你的更多。”

“你開始讓我幫你整理奏折,開始讓我為你出謀劃策,每每看到你在用印的時候,我都會想到我的至交好友被你們的密諜抓到深山之中折磨,折磨到他不成人樣,折磨到他一心求死而不得死。”

荀直看著桑布呂的眼睛:“你稱陛下,可你不配,你比我大寧的皇帝差的太遠了……我以你筆跡寫旨意,偷偷用印,根本無需有有寧人做我內應,我只需走出你的大帳隨便把旨意交給一個士兵,告訴他陛下有緊急書信要他交給某個人就夠了,我就是在賭,賭贏了,你們黑武國運盡失,賭輸了,不過我一人死,用我一條賤命換你南院大營千裏河山,我荀直,值了!”

他一封加急書信送到野鹿原,可這封信給的不是遼殺狼,而是黑山汗國的將軍,信中說黑武國師以協助圍攻寧帝李承唐為由出兵,突然進攻汗皇桑布呂,遼殺狼就是國師內應,出賣了汗皇北上的消息,下令黑山汗國騎兵立刻北上救駕。

荀直深知,黑山汗國的將軍必然不敢率軍北上,這涉及到了黑武內鬥,一方是黑武國師一方是黑武汗皇,他一個屬國的將軍縱然帶兵北上又能如何?一旦牽扯進去,黑山汗國便有滅國之災。

不出預料,黑山汗國的近十萬騎兵一夜之間撤走,突然離開戰場逃回黑山汗國。

這一切,都是荀直的豪賭。

大將軍武新宇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率軍猛攻黑武人防線缺口,以弩陣車破陣,大敗黑武南院大軍,北征寧軍長驅直入,遼殺狼無力回天。

誰又能想到,左右這樣一場曠世大戰勝負的居然是兩個小人物?

一個大寧的叛徒荀直,一個黑山汗國的將軍,這樣的兩個人,讓天下格局大變。

桑布呂看著荀直那張放肆大笑的臉,氣的肝膽欲裂。

“朕還沒輸呢。”

桑布呂大步走到荀直身前,一把抓住荀直胸口衣襟,盯著荀直那雙已經腫的看不到眼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朕的大軍不久之後就會將寧帝生擒,縱然朕丟了南院又如何?生擒寧帝,朕就能把所有丟掉的全都拿回來,寧人還敢拿他們皇帝的命來賭?”

“可笑。”

荀直啐了一口嘴裏的血,雖然眼睛睜不開,可依然鄙夷的看著桑布呂。

“我說過的,你真的差的太遠了。”

荀直努力再努力的笑,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狼狽。

“你現在去追吧,看看追上的是不是大寧的皇帝陛下,黑武人有你這樣的蠢貨做汗皇如何能不敗?”

桑布呂猛的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荀直使勁兒昂起頭,大聲喊了一句。

“罪臣荀直,在此恭送大寧皇帝陛下回家。”

說完之後荀直哈哈大笑,笑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殺了他!”

桑布呂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不等身邊親衛抽刀,他一把將刀抽出來捅進荀直心口:“朕會詛咒你,詛咒你永世不能為人。”

“無……無所謂了。”

荀直的氣息在流失,可依然努力的讓自己維持著風度,一個書生的風度。

“生而不為人,我就投胎回大寧做豬狗。”

他笑:“亦我所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