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一章 心學之風(第2/2頁)

其實朝廷也是根據弘治皇帝朱祐樘的命令,好好給沈溪“造勢”。

沈溪十五歲就主持順天府鄉試,多少有些不能服眾,但既然皇帝已經頒下聖旨,就必須要讓百姓覺得,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五歲少年郎,而是三元及第的大明文魁,是翰苑學士,是東宮講師和日將官,是為大明長治久安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功臣!

以至於朱祐樘聽張皇後說及沈溪在榆林衛殺得韃靼人潰不成軍的故事後,只是擺擺手表示不信,因為弘治皇帝知道,沈溪連馬都不會騎,怎麽可能在戰場上大殺四方?

弘治皇帝采取了默認的態度,朝臣更不會主動去把事情捅破,於是沈溪的名聲就這麽一點點蔓延壯大。

與此同時,就是沈溪的“心學”,在京城周邊士子當中大行其道。

這也跟沈溪成為順天府鄉試主考官有關,研究心學就能研究主考官的喜好,誰叫這位小狀元郎在十歲參加府試時就把心學堂而皇之地提了出來?

別人都知道沈溪在做學問上有一點偏狹,現在沈溪的學問得到朝廷的肯定,那心學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在那些大儒心目中,心學根本是一個頑童提出的不可入耳的連篇鬼話,連跟沈溪這樣的少年計較都會覺得丟面子。

所以最初時,心學就算在小範圍內傳播,也沒人阻止,可隨著心學在京師廣為流傳,那些推崇理學的大儒坐不住了。

大儒靠的就是別人的尊崇過日子,今天這個當官的送點兒禮物來,明天那個朋友來敬個茶,很多大儒田產和房產都沒有,全靠思想學問當作利器,靠別人接濟和對外講學過日子。

以前那些年輕後生對理學推崇備至,經常聽他們講學,每到鄉試年都會忙得不可開交。可自從沈溪的心學擡頭之後,那些士子就開始“反水”,連理學這種博大精深的學問都不喜歡聽了,如今鄉試臨近,各個講學之所依然門口羅雀,讓當事者情以何堪?

年輕人都喜歡新奇事物,心學的產生,恰好有其時代背景,明朝中期雖然也有不少能人異士,但在學問上卻許久沒出現一個偶像級的人物,歷史上的王守仁脫穎而出,此時王守仁尚未形成氣候,倒是沈溪先鉆了空子。

沈溪提出的心學理論,比之王守仁的更加紮實,因為沈溪本身采用的便是系統而完整的理論。

成熟的心學,在對抗理學時絲毫不落下風,關於致良知方面,思想更是比理學先進不少,連統治者也更傾向於士子往心學的方向靠攏。

因為理學讓人格物致知,而心學最重要的一點卻是致良知,推崇的是溫良恭儉讓,學的是唯心主義,更接近於道家的回歸自然。

弘治十四年進入隆夏,京城士子風氣高漲,大批北直隸考生匯集京城,準備參加鄉試,其間雜學盛行,不但有理學、心學,還有各門各派的儒學,對於百家爭鳴的情況,朝廷采取了默許和寬容的態度。

京城到處都能見到講壇,其中心學的講壇去的人最多,除了這是一門新興學問外,最主要還是都在傳言本屆鄉試主考官便推崇這個。

沈溪有一點做得很聰明,他提出心學發覺謝丕癡迷後,馬上改變宣傳方針,在推崇心學時先表示這是對程朱理學的推崇和深入研究,等於是換上了虛偽的包裝,等人仔細研究後才發現,心學跟理學是兩套不同的理論體系。

許多人是被騙去心學講壇,他們本以為這只是本屆鄉試主考官提出的一種理學思想,大家坐下來一起研究,看看對於科舉有沒有幫助,沒想到在聽了幾堂課之後,發覺內容與以往所學理學大相徑庭,但細細一想卻很有道理。

再仔細聽下去,就不知不覺沉迷其中,跟謝丕一樣,對心學推崇備至,然後把別人也給帶進來。

沈溪就好像是一個蠱惑者,他用披了理學外衣的心學,令一眾士子“誤入歧途”,等這些人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但這些講壇,都沒有經過正主沈溪的同意,屬於自發形成。如今謝丕被謝遷關在家裏沒法出來,沈溪的忠誠傳道士不在,但僅僅靠謝丕的那些朋友,還有聽了謝丕宣講心學之人,就不知不覺把心學宣揚開來。

“傳得沸沸揚揚,我自己是不是也該去聽聽?”沈溪從謝鐸那裏得知,連國子學內也開始有人傳講心學時,頗感無奈。

十幾歲中狀元已經很顯眼了,若是年紀輕輕再宣講心學,等於站在整個儒學界的對立面,別人對他的攻訐會與日俱增。那些靠理學成名的大儒,絕不會容許異端邪說的存在,因為他們是不可能放下理學重新研習心學。

只有等心學弟子崛起,占據朝堂和儒學界的制高點,心學才能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