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鬥畫(第2/3頁)

在明朝,繪畫基本分成南北兩派,南方畫派講求遠近層次感,而北方畫派講求的是氣勢滂沱。

唐伯虎早年畫風,“遠攻李唐”、“近交沈周”,師從南派兩大家沈周和周臣,所以他早期的繪畫,屬於南派。但唐伯虎在中晚年後浸淫書畫,逐漸將南北兩派融會貫通。

如今剛好是唐伯虎踏入大成門檻前的關鍵一步,其繪畫技藝雖然已頗具風采,但仍舊沒有將氣勢滂沱融入進自己的畫風之中。

沈溪開始作畫,那邊唐伯虎瞟了一眼,迅速安下心來。

既然是山水,在他看來就沒什麽好擔心的。唐伯虎畢竟是以山水畫聞名,到三十歲時,他的山水畫甚至超越了沈、周二人,在江南名噪一時。他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壞念頭:“不管你畫什麽,我只需要跟著畫就行了,到時你便相形見絀!”

有了這主意,他故作沉吟之態,實則是暗暗觀察沈溪所畫山景,大致根據沈溪的畫意,開始徐徐落筆。

閔生茶樓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兩大解元比試繪畫的消息迅速散播開來,不管是南方學子,還是北方學子,只要在閔生茶樓附近的,都想過來瞧瞧熱鬧。

隨著人聚集,到後面不但閔生茶樓二樓,就連一樓都人滿為患,很多人只能從下往上看,又或者到對面酒肆去,隔著打開的窗戶往這面瞧熱鬧。

沈溪的畫風相對沉穩,對他而言,一幅畫並不需要太過刻意,更不需要速度,做到張弛有度就行了。

而唐伯虎則一味想壓制沈溪,落筆之間非常快捷,這主要源自於他對“蘭陵笑笑生”的不服。

唐伯虎這一快,反倒不如平日裏作畫那般嚴謹,風格雖然沒變,但著墨顯得有些單薄,落筆後他自己也能感覺出畫風似乎底蘊稍顯不足。

反觀沈溪那邊,雖然畫得慢,但非常沉穩,小小的皴法都不會懈怠,等畫從輪廓,繼而到一幅整幅的畫成形後,畫風的大氣磅礴顯而易見。

唐伯虎畢竟與沈溪立在對桌,他所能見到的,僅僅是一幅倒置的山水畫。

唐伯虎不時擡頭去看沈溪,想要觀察沈溪繪畫的技法到底有什麽訣竅,可越看,他心裏就越犯嘀咕,他本以為沈溪落進了他的圈套,勝券在握,可一幅畫沒成,他便有種“中計了”的感覺。

因為沈溪這幅畫,怎麽看都不像是初學者所畫,更可甚者,連他這樣浸淫書畫二十年的人,也分辨不出沈溪畫風的風格到底是隸屬何門何派。

唐伯虎心中仍舊在賭氣:“我堂堂唐寅,豈能輸給你這小後生?”

本來唐伯虎還可以增加一些個人的理解,對畫風進行修改,但他偏偏慪氣,既然看不出沈溪的風格,也就不再理會,而僅僅是根據之前開的頭,強行收尾。

如此一來,唐伯虎筆下便出現一幅不倫不類的《春山伴侶圖》。

等他放下筆時,旁邊人贊嘆不已,畢竟以唐伯虎的畫功,遠非平常人能及,即便是眼前這副虎頭蛇尾之作,當世名家也會贊嘆一句:“畫的不錯。”

等唐伯虎畫好後,沈溪那邊仍舊是不急不躁。

在場懂畫的人不少,卻沒有一人能分辨沈溪畫風的流派,反倒覺得,沈溪的畫風與唐伯虎很相像,甚至一些皴法,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唐伯虎不由暗自揣度:“他為何要仿我的風格?難道他以前見過我的畫作?”

帶著疑問,一幅《春山伴侶圖》完成,但沈溪仍舊沒有落筆,他還要在上面題詩,這也是這幅畫的精髓之所在:“春山伴侶兩三人,擔酒尋花不厭頻。好是泉頭池上石,軟莎堪坐靜無塵。”

配合畫作上兩位文士盤坐於臨溪的磯石上尋幽晤談的場景,平添了幾分雅致,更成為這幅畫的點睛之筆。

等沈溪落筆後,唐伯虎率先發出質問:“沈公子,為何要模仿在下的畫風?”

連旁人也看出來了,這兩幅畫作實在太像,無論是所畫內容,還是繪畫技巧,便連意境都頗為相似。只是誰模仿誰的問題,不太好說,論大氣,似乎是沈溪的《春山伴侶圖》更勝一籌啊。

沈溪擡頭望著唐伯虎,故作驚訝之色:“唐公子的話在下不得其意,這信手之作,全然隨筆,何來模仿一說?”

蘇通這時候跳出來,不屑一顧道:“閣下莫不是認為自己輸了,想賴賬不成?不知道你們比試作畫,卻是誰先落筆,誰跟在後面畫的……我看你這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自認不及,便反咬一口,以混淆視聽。”

饒是唐伯虎臉皮厚,這會兒也不由面紅耳赤。

他之所以認為沈溪是在模仿他,是因為他知道,有些繪畫技巧純粹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沈溪卻運用自如。

要說一兩個技法也就罷了,偏偏沈溪整幅畫中,跟他所用皴法和技法相同的地方,不勝枚舉,這簡直是把他以前的畫拿去研究到爐火純青才來跟他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