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興乾二十六年三月十二。

這一天,前內閣首輔顧炎武在昆山老家低調下葬,盡管有“非軍功不封侯”的國朝法度,但是皇帝仍然下特旨封其為“毅誠子”,在大明的爵位制度下,子、男兩等爵位都是不可世襲的終身貴族爵位。在最初的時候,這種爵位是賞賜給那些大明的忠臣義士們以及他們的後人,是為了告訴天下人忠誠是可以得到回報的。而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大臣們故去,這兩個爵位就成了專屬於他們的封賞。當然這種封賞更多的是一種對其功勞的認可。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意義,並沒有勛田,只有皇帝本人賞賜的一些金錢,數量不多,更多的也是象征意義。

對於大明朝野而言,顧炎武的去世,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影響,畢竟他已經去世多年,對於朝廷百官來說,他只是一個致仕還鄉的老人而已。如果說最大的影響,恐怕就是根據他的遺囑,將身後皇家的封賞,悉數用於資助諸夏各國學生來大明求學或者資助大明的學子往諸夏求學。

而朱明忠在得知此事後,也從個人的禦庫中拿出了一百萬兩,以皇太子的名義捐贈給了“顧炎武華夏教育基金”,這是大明第一個教育基金,資助的對象僅僅局限於諸夏國人。

至於在未來的幾百年裏,這個教育基金資助的上百萬學子會給諸夏帶來什麽樣的改變,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意料的,甚至就是作為最大捐贈者的朱明忠,同樣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模樣。他個人之所以會拿出這麽一筆巨款,更多的是對顧炎武的思念。他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去紀念這位為大明盡心盡力盡忠職守的故友。

畢竟,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天,大明帝國的心臟中都,迎來了一場春時難得的豪雨,幾十年前,這樣的一場豪雨足以讓淮河兩岸陷入內澇之中,而現在重新入海二十余年的淮河,早已經變成了一條利河,至於淮河兩岸,也重現了昨日的繁華。

一場春時的豪雨,不再意味著災澇,而是意味著豐收。

大雨之中的皇宮壯觀而又莊嚴,每當人們於宮城外仰望時,總會心生敬畏。

身為皇太子的朱和嘉望著禦書房中父皇,看著父皇的背影。他能夠感受到父皇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悲傷。

顧炎武於父皇而言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大臣,同樣也是父皇的朋友,帝王是沒有友情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帝王同樣也是人,同樣也需要友情。

盡管年不到三十,但是朱和嘉卻已經逐漸成熟起來了,畢竟,在過去的多年間,他曾數度監國,從大臣們眼中的皇太子,到監國儲君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

不過與父皇不同,特殊的身份與經歷讓他過早地成熟了起來。軍人的生涯更讓他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對於顧炎武的死,他可以體諒父皇的憂傷,但是,他卻無法理解父皇與一些大臣之間的感情。理智告訴他,身為帝王,必須要放異某些情感,或許,他可以和曾經的戰友們成為朋友,但是對於大臣,君王的職責讓他沒有辦法與他們成為朋友。

當然表現出悲傷有時還是必須的,畢竟顧炎武曾經為這個國家操勞過許多,他功在社稷。不過,也就只是如此了,

事實上,對於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苦修式的軍人生活的朱和嘉而言,即便是如此,展露出傷心的一面,也是極為難得的,相比於父皇,在很多問題上,他更加的冷酷,或許,這也是軍人生涯給他帶來的改變。

“焱兒,你記不記得,當年……”

搖頭輕嘆口著,朱明忠還是沒有說下去,他知道,對於兒子來說,顧炎武只是一個大臣,僅此而已。

從小接受儒家教育和軍事教育的朱和嘉,不同於歷朝歷代的任何一個儲君,尤其是化名進入軍中服役的生涯,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改變,他會像軍人一樣去計算得失,對於此,朱明忠的心裏十分清楚。

對於將軍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拋棄的棋子,他所需要的只是勝利。

但是他必須得讓兒子學會用政治的智慧甚至寬容來統治這個國家,而不僅僅只是傳統的“帝王術”。如果僅僅只是依靠所謂的“帝王術”,百年之後無論是大明的皇室,還是大明朝本身都將面臨難以預計的危機。

想到這裏,朱明忠不由地回過身來向兒子,然後詢問道。

“焱兒,這些日子,你一直在各地巡視,對地方上你的感觸如何?”

“回父皇,兒臣這陣子去了東北,發現與內地相比,東北百姓大抵上更為富庶一些,或許是因為東北地區地廣人稀,而內地卻是地窄人稠,以南直隸為例,南直隸人均土地甚至不及東北十一,即便是東北一年一產,也遠超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