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中秋後的清晨,仍顯出了些許涼意,這幾十年,冬天很是漫長,即便是江南,中秋剛過,就已經顯出了晚秋的寒意來。不過現在的這個天氣似乎比往年好了一些,畢竟,往年的這個時候,天氣已經開始顯出了初冬天的寒冷。

這幾年天氣都是慢慢的開始正常起來,不再像過去那樣寒冷。冬天來的也比往年遲了一些,似乎,現在天氣正在漸漸的變得風調雨順。

鉛灰色的天空,陰沉沉的,似乎征兆著會有一場大雨,這場大雨對秋種無疑是有利的,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當然是要某種程度上,這些年糧價見天的便宜,即便是逢著年景不好的年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賣上幾擔繭,換來的銀子都夠一家人買上一年的米吃,畢竟越來越多的南洋米不斷的湧入大明,使得百姓們再也沒有了饑食之憂,廉價的南洋米改變了許多百姓的生活。而在另一方面谷賤傷農,同樣也是不可避免的,畢竟,江南的米糧成本遠高於一年三熟的南洋米。不過,因為副業的發展,這谷糧價格的下跌,對百姓的影響倒也不大。

盡管谷賤傷農,但是谷糧的廉價對於城市市民階層來說卻是一件好事,相比於十幾年前,石米至少一兩五六錢的高價,現在一石米至多一兩的廉價,讓急劇膨脹的市民階層,不至於因為糧價的昂貴而忍饑挨餓。糧價的低廉讓他們有更多的銀子去買青菜蛋肉等食物,副食品消費的增加,提高了農民的收入。

不過,相比於鄉村,城市市民的生活並不容易,至於他們的生活更辛苦一些,許多辛苦是隱形的,也是不為人們所熟知的。清晨,隨著鐘樓的鐘聲響起,沉寂了一夜的城市再一次蘇醒過來。千百年來一貫如此。

相比於二十年前,現在的昆山縣在了數倍,甚至相比弘光元年清軍屠城前的規模的也大出了一倍有余,城外的房屋鱗次櫛比,一個緊接著一個,一片緊接著一片,而越往外城的邊緣,其特點越發鮮明——新舊不一鱗次櫛比的房屋往往都圍著幾根大煙囪,那是絲廠的蒸汽機煙囪,和幾乎所有的城市擴張一樣,居民區往往圍繞著工廠,以工廠形成一個個新的居民區。

每年大量湧入城市的百姓,在工廠的周圍租住,人口的聚集使得這裏形成了一個個新興的市集,同樣也刺激了城市的擴張。城市的飛速擴張,甚至讓城市的邊緣聽不到城樓上的鐘聲。

不過,雖是如此對大多數市民的影響並不大,畢竟,這些年非但鐘表,甚至就連同精致的懷表也日益廉價,所以,百姓們往往會通過雞鳴以及鐘表來掌握時間,這正是他們的生活不如農民愜意的原因,每一天他們都要早早的起床,吃飯,然後在工廠、商鋪、飯店等處工作。

不勞動不得食,除非是周末去“聖廟”有一天假之外,其它的五天,他們每天都要幹上十二三個小時的活。相比於鄉下的百姓。他們的生活更加的辛苦,甚至沒有多少自由,畢竟,在工廠中他們又要拼命的工作,只有如此才能夠掙到工錢。才能夠養家糊口。城市平民的生活總是如此,與他們有著相對較高的收入,但是相比於鄉下,卻又少了幾分自在。多了幾分無奈。

城市的清晨,看不到淡青色的裊裊炊煙從千家萬戶的房頂冒出,這些年煤球爐子的普及,取代了柴火,在便利了百姓生活的同時,當然也讓房頂上的炊煙消失了。很快,街巷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飯香,當然還有婦人們呼兒喚女的喊聲。

當婦人們忙活的時候,男人們卻顯得頗為悠閑,許雲貴不急不徐的走到巷口,在巷口的報盒裏取一疊報紙,雖然拿了報紙,且離家還要走上幾分鐘,但是他並沒有展開報紙。

報紙是留吃早飯的時候看的,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這種習慣本身也意味著身份,畢竟,普通人家是不會的定報的。頂多只會偶爾買一份報紙。

四十五歲許雲桂,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做到絲廠的領班,自然能看得起報紙。不過,雖是如此,他還是沒有選擇每天掏兩文錢,讓巷子裏的孩子把報紙送到門口。畢竟,他有三個兒子。有些錢能省也就省了。但是現在他也不敢在一些方面大方。畢竟他還有幾個兒子。

“大遠、二遠,你們兩個快點,怎麽還沒有老三的動作麻利,社學裏遲到了先生是要打戒尺的……”

人還沒進院,就聽到內人的喊聲從院子裏傳了出來,這個的喊聲雖然很響亮,但聽著讓人很是安心。

盡管每個月的收入足有二十六兩銀子,加上獎金一個月怎麽著也要三十兩銀子,可許雲桂住的房子,仍然是十幾年前買下的老舊的磚房,三間正房,左邊的正房分上下兩層,隔成了四間,供三兒一女住,雖說住地方緊張了些,可這日子得精采細算了過。畢竟,在老二、老三成年後,要給他們娶妻,要買房子,這些都需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