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逃難

一道秦嶺橫亙於中原大地上,它不僅隔開了南北,同樣也隔開了中原與關中。在大明一統天下之後,這秦嶺的山谷隘口,頂多也就是設有稅關用於征稅,軍事上再也沒有了絲毫用途。

但在滿清撤往陜西之後,那些曾荒廢的關口成了滿清占據陜西的根本,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派重兵駐守以防止明軍進攻。盡管關隘被重兵把手,可是在秦嶺之中,仍然有數不盡的山嶺可供人們翻越。甚至,翻越山嶺隘口現在還演變成了一門生意,而商機,正是清虜治下的百姓提供的。

茂密的山林之間,一行幾十來個人正艱難的跋涉著,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百姓,衣衫破舊,瞧起來與其說是民,倒不如說是深藏大山的流民。不過這些人似乎像是故意選擇了深山密林來避開官道。

而這些人的神情盡管看起來都是一副疲倦不堪的模樣,但是目中卻滿是恐懼還夾雜著幾分希望。

春時雨氣多,山裏更重,所以這些人身上大都是濕漉漉的,偶爾的會人因為濕氣,發出咳嗽聲,而更多人則是在那裏忍受著山林裏的濕氣。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將被樹枝劃破的衣擺卷到腰間,當他看到一旁抱著小孩的婦人已經累的氣喘籲籲的時候,便接過了小孩的,將小孩背在身上,婦人這才得空休息一下。

“謝謝三叔。”

“嫂子,這是小弟應該做的。”

略帶些書卷氣的青年,他擦了擦臉上的霧水,然後朝身邊另的男子問道。

“思故,這裏離過大散關還有多遠啊?”

面膛黝黑的男子停下步伐看了看周圍,然後說道。

“應該快到了,我聽他們說從官道去大散關,也多也就是有五六天的功夫。”

“可是思故,我們都走了快半個月了。現在還在山裏轉著,翻過一座山,還有一座山,再這麽下去,不等咱們的糧食吃完,估計人就得先累垮了,這成天風餐露宿的,男人能受得了,女人和孩子可受不了。”

滿面書卷氣的男子證據顯得很是擔心。

他不能不擔心,畢竟,他趙功乾是趙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他大哥和二哥因為私傳明朝的報紙,被官府抓拿,按清虜的律令,這是要誅殺滿門的。眼前的這個面膛黝黑的男子,是他的同窗田逸峰,正是他連夜從城中帶到趙家這個消息,然後他才得已帶著嫂子,侄子,往河南逃去。

話說這幾年,清虜治下的陜西雖然也談得上是“國泰民安”,可是在清虜的橫征暴斂下,總有百姓潛逃出陜西,畢竟,現在的陜西是按萬歷年間的戶薄征丁稅,現在天下紛亂幾十年,人丁早就是十不存一,可即便如此,死人的丁稅也要有人效,不知多少百姓因為負擔不起每年幾兩的人頭稅,紛紛潛逃,而百姓逃的越多,這人丁稅就越要由留在陜西的百姓負擔,包賠,稅也就越來越重。

雖說這幾年陜西也算是風調雨順,而且戰亂之後地多人少,百姓又在入冬前種上土豆,讓冬天有了糊口的口糧,可卻總有貧戶負擔不起捐稅,只能選擇潛逃。這一路上,總能碰到想逃到大明去的百姓。

人們的想法不錯,大明既無苛捐也無雜稅,甚至幾年前興乾皇帝就下旨“盛世滋丁、永不加賦”,將丁稅攤分到地畝之中。可是往關東去的路並不好走,因為但這一路上清軍控制著官道的關口。一旦發現有人逃往明朝往往是格殺匆論。官道自然是不能走的。所以人們只好改走人跡罕至的山路。趙功乾和田逸峰在漫無目標的於秦嶺之中,問東問西的走了十幾天後,才遇到眼前這些同樣逃亡去明朝的老百姓。於是便與他們一起結伴出關,在半路上,又碰到宋老三,他是專門帶人出關,不過帶人不是白帶,男人半兩婦孺減半。

“怎麽?趙公子該不是擔心老漢把你們賣了吧。”

突然的話聲在他們身後響起了。只見一個穿著一身短衫的老漢正笑呵呵的看著兩人,他的手裏拿煙袋,煙袋的銅煙窩裏,還在冒著煙。

“宋老丈誤會了。我同趙兄只是想盡快逃回我大明,好重新做人罷了。”

重新做人!

對於身處清虜治下的百姓來說,只有他們才知道,奴才和人之間的區別。當然田逸峰之所以會這麽客氣,是因為這老漢是他們出關的向導,如果沒有他和他的兒子帶路,外人進入大山,又怎麽可能找得著路,即便是能避開清虜,估計也得餓死在這大山裏,或者淪為山中猛虎的口中之食。

“兩位公子放心吧。喏,過了前面的那座山就行了。這山上的林子,砍的人少,長得太密了咱們這裏看不清。老漢已經讓大栓他去前面把風了。運氣好的話,今晚咱們就能在大明的濟難營裏過夜。”

宋老三指著前方的樹林說道。雖然從這裏望過去什麽也看不見,這是因為現在人少進山伐木采薪的就少,所以才會如此,若是擱在幾十年前……幾十年人稠地滿的,也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