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永遠熄滅

請陛下恕罪!

看著深揖過腰,在那裏請罪的朱慈煥,盡管明知道他的請罪,不過只是一種為臣子的自保之道,但還是讓朱明忠長嘆口氣。

作為皇帝弟弟的朱慈煥於皇權的面前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更何況是其它人?

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的中國歷史是一個什麽歷史?

就是皇權不斷膨脹,就是皇權對士人風骨的不斷打壓,而曾幾何時春秋戰國是於那不卑不亢士人風度,為何甘願為皇權打壓,最終徹底為其所驅使?

是因為他們沒有選擇!

除了皇權之外,他們沒有其它任何選擇!

當今之世,非徒君擇臣,臣亦擇君!

在那個時代,士人有選擇,相比之下,為了得到天下賢才,國君無不是禮賢下士。正因這種選擇,才有了士人的風骨。

士人如此,貴族未嘗不是如此,在士人被馴化同時,貴族同樣也被馴服了。最後,士人消失了,貴族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在皇權面前卑躬曲屈的士大夫,只剩下了為了獲得權力不惜放棄一切的政客。

於心底長嘆口氣,看著朱慈煥,心情極為復雜的朱明忠說道。

“你我兄弟,自不必如此,朕之所以睡不好,是因為,要封你們去夷地,鎮蠻撫夷,若是你們不能立國於那裏,不能於異地開以宗廟、建以社稷,反倒身於夷手,為夷所欺,將來朕有可面目去見祖宗?”

看著朱慈煥,這個他名義上的弟弟,朱明忠的語氣顯得極為凝重,他所擔心的並不是什麽不能見祖宗。

現在,即便是去見朱元璋,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毫無愧意的去見他,因為他驅逐的清虜,恢復了漢人的江山,甚至他們還要感激他,因為他繼承了大明的宗廟,而不是改朝換代。

“臣無能,讓陛下如此費心,實在是萬死!”

又一次長鞠,又一次展現了馴服,又一次心底的長嘆,又一次讓朱明忠堅持了最初的想法——分封諸夏。只有如此,才能讓那被馴服的人重新找回自由,讓膨脹的皇權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唯一,讓懷才不遇從此成為過去。

深吸一口氣,不願意在這個問題個糾纏下去朱明忠說道。

“直到昨天,朕才知道,有時候,朕太過一廂情願,也許是因為了我們文明太久了,都忘記野蠻的模樣了!”

是的!

文明的太久了,都忘記野蠻的模樣了!

也許是因為國人文明的太久,或者說,進入文明的太早,已經至於都忘記了野蠻。忘記了這個世界奉行的是叢林法則,即便是你去制定規則,也必須要用叢林法則的方式去征服、去奴役之後,才能制定規則,而且這個規則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的。

“西周時期行國野制,當時的諸夏大多是首都以及幾個稍大的城池控制一片區域,國民也限於城市附近的國人。後來經過幾百年的教化同化之後,隨著爭霸戰爭的延續,國民資格被不斷擴大,散處在偏遠地區的人也漸漸被納入國民範疇,國人就是居於國中之民,他們與統治貴族是同族,有較為疏遠的血緣關系。周代之宗法制推行,由於按照天子、諸侯、卿大夫、士這一順序分封,最後總有人淪為平民。這樣的平民就是稱之國人。國人既與統治者同族,自然享有較多的政治權力。他們就是國野制裏的‘國’。”

面對著朱慈煥,一夜未睡的朱明一邊踱著步子,一邊說道。

“而野人,即居於野之人,亦可稱為庶人。與諸夏並沒有直接血緣關系,他們的來源是被征服的民人。對一般被征服的部族和小國,則稱之為‘庶邦’庶人與‘國人’之不同,在於前者是外族,後者是本族。他們的地位差別,表現非常明顯的。國人與野人的地位自然也大不相同,前者是統治者,後者是被統治者。”

正因為文明太久了,即便是意識到這個問題,朱明忠仍然用美好的詞匯去描述“國野制”,仍然試圖以文明世界的方式去定意這種制度,最後見朱慈煥似乎還沒有明白,他便直白的說道。

“失利一方的俘虜就會成為勝利方的奴隸或說奴婢,而這些奴婢被帶到勝利方的統治範圍內進行無償勞作,即被稱為‘野人’,而勝利方的公民就是‘國人’。野人和國人的區別。明白了嗎?”

明白了嗎?

面對陛下的問題,朱慈煥睜大眼睛,有些茫然的點著頭。

“臣、臣明白了。”

明白了嗎?

朱慈煥不明白,看著他的那副模樣,朱明忠在心裏長嘆口氣,然後對他說道。

“朕分封諸宗為諸侯,行的是周制,而你們到了封地,就要行周法,至於周法如何……”

思索片刻,朱明忠的手指輕點著那幾十頁書稿,這些書稿,正是他憑著回憶,回憶著史書中的國野制,以其為核心制定的“周法”,當然,所謂的周法,就是國野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