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金融

雖說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有人說道著“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的戲言,可是任他金鑾殿裏的皇帝是誰,於老百姓來說,他們的日子永遠都是阿公吃黃連,苦也。

滿洲的皇上也好,漢家的天子也罷。對於百姓來說,捐稅總是要交的。

雖說這些年,這天越來越冷,到了冬天,便是在廣州到了冬天,也會經常下雪。不過在廣州附近勉強也是能收兩季水稻。

眼瞧著這田裏的稻子越來越黃,那谷穗也越來越沉,老宋頭的心情,自然的也就越來越好,他坐在田邊的一塊大樹底下的樹根上,長煙管斜擺在他身邊。六月裏,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即便是坐樹影下,老通寶仍然感覺到那太陽的火熱,盡管他敞開了衣襟,可下巴上黃豆大的汗珠落到地下。

今年的這個收成瞧著不錯啊!

瞧著田裏那沉甸甸的谷穗,老宋頭只覺得心裏更熱了;熱的有點兒發癢。這谷子長的可比去年強多了。

“再下一場雨,再曬上幾日,就能收成了!”

老宋頭心裏說著,就吐一口濃厚的唾沫。然後他又往遠處的河水看去,那河水是綠色的,來往的船也不多,倒影在水裏的河堤和岸邊成排的桑樹,都晃亂成灰暗的一片。這一層層桑樹,沿著河一直望去,好像沒有盡頭。就是附近的田裏頭也是大片的桑林,那桑林自然是用來養蠶的,相比於糧食,種蠶收繭能賣更多銀子。

“趁著還沒收稻子的時候,先把繭給賣了,省得收稻子時,稻子賣不上價,到時候,官府一催稅,到時候還得賤賣了。”

他解開了大襟上的鈕扣,又抓著衣角搧了幾下,站起來回家去。

其實村裏頭的聰明的不止他一個,人們瞧著這谷子長勢越來越好,瞧著是個豐收年景,人們便立即活泛起來,尋思著怎麽著先把官府的稅錢給湊出來,豐年不豐,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是懂得,每到豐年的時候,米商就會壓低谷價,谷子反而賣不上往年的價錢。若到了官府催捐的時候,即便是再不願意,也只能低價賣出去。

可是沒過幾天,村裏的空氣一天一天不同了。因為瞧見這豐年才得笑了幾聲的人們現在又都是滿臉的愁雲。去集上賣繭的人陸續從鎮上帶來了消息。

繭價跌了!

一時間,這個消息傳來的之後,各個村子都是一片嚷罵和詛咒聲,當然還有就是失望的嘆息!人們做夢也不會想到今年雖說是個豐年,可他們的日子卻比往年更加困難。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晴天的霹靂!

怎麽會這樣?

“沒銀子!”

鎮上的蠶商在那裏言道著,因為市場上沒有銀子。

“擱我這,也就是這個價,沒銀子收,誰也沒辦法!”

沒銀子!

沒有什麽比這更惱人的了,即便是心裏頭堵得慌,也沒有任何辦法。

也就是在眾人愁眉苦臉的瞧著那谷穗越來越沉,卻賣不上價的時候,終於一線希望突然又來了。同村的張老六不知從哪裏得的消息,說是在廣州城裏頭有人照常收繭,價格很是公道。張老六雖說也是一樣的種田人,但和其它人不一樣,地裏沒活的時候,他就會跟著跑船,也算是見過世面,他這麽一說,於是老宋頭特意去找他仔細的問過了以後,便又和兒子阿遠商量把繭弄到廣州府去賣。

他這麽一說,立即虎起了臉來了,像吵架似的和兒子嚷嚷著。

“水路去府城二百多裏,來回得五六天!可是你有別的法子嗎?不想個法子,萬一官府來催捐,到時候怎麽辦?到時候只能賣了阿娟去交捐!”

被爹這麽一訓斥,想著要是交不出捐來,恐怕也只能賣掉女兒的時候,阿遠也就同意了,雖說路遠了點,但總還是有點希望。於是他們去借了一條船,又買了幾張蘆席,趕著那幾天正是晴天,又帶上張老六以及十幾家鄰居的繭,然後便出發了。

來到了省城,船停好了,問好了路,一行人便挑著繭到了繭行,繭行外早就擠滿了人,聽著口音都不是廣府的,一打聽,果然都是從各地來的。

“為什麽來?還不是因為這裏收繭,價格不錯,還給銀子!”

給銀子!

相比於其它的繭行,這家繭行收繭給的價格不但不錯。這才是人們不遠數百裏來這的原因,不過隨著隊伍越來越告前,老宋頭才發現,那些賣掉繭子的手裏拿的並不是銀子,而是一張張巴掌大小的票票,那是什麽?

“該不會是寶鈔吧……”

老宋頭的嘀咕,讓正數著銀元券的人看了他一眼,然後得意道。

“你這老頭,過去肯定沒來過吧,這叫銀元券,江淮銀行發的,瞧著這幾個大字沒有憑票既領現銀,哪,到就到那邊領現銀……”

手指著遠處同樣排著隊的地方,那人也跟著走了過去。顯然也是準備把那銀元券換成現銀,畢竟,還是現銀實在。終於輪到了老宋頭,和其它人一樣,拿著銀元券往銀行去排隊換銀子的時候,他瞧著手中的銀元券,還是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