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問策

聯閩伐淮、以朝討晉!

這八個字,看似簡單,可是卻讓李子淵驚愕的盯著錢謙益,足足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師……這……”

伸手制止李子淵,錢謙益的話聲變得低沉起來。

“臨川,為師平生最是得意者,便是有你和國姓兩個弟子,可國姓……”

搖頭長嘆,錢謙益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國姓時的那個翩翩美少年,當年豈曾想到,有一天他能力挽狂瀾,挽救天下蒼生。

可惜了……

“可惜國姓拳拳赤膽,一生皆為國事奔波,可最後卻落得如此,實是可嘆,亦是可惜,更是可憐……”

錢謙益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有關鄭成功是被“氣死”的傳言,早就傳至大江南北,而對國姓的了解,使得他深知,這種可能性極大。

“其雖是我漢人之功臣,可其性格自有欠缺,實不可取。若非其性格,又焉會落得如此?”

雙眼逼視著李子淵,錢謙益的語氣顯得很是平靜。

“可你與他不同,國姓出門豪門,一切自有人助,而你能起於草莽,成就今日之業,全賴自身,若論功業,恐怕當年高皇帝亦不過如此!”

一聲“高皇帝不過如此”的話語傳去李子淵的耳中,只讓他們的心頭猛然一陣急跳。

“將來,這天下到底如何,為師尚不可知,但四藩林立,終非天下之福,亦非長久之事,今日天下人常言‘天下只知四藩,而不知朝廷’,古往今來,功高蓋主能得善終者又有幾人?四藩把持天下,於朝廷來說,總歸是個隱患,他日朝廷還朝,必定會千方百計奪回天下之權,到時四藩如何自主?”

“這……”

老師的反問只讓原本心頭狂跳的李子淵,心頭一陣慌亂。

“到時候,想來,想來……”

不等李子淵吱嘸著把話說完,錢謙益又直接反問道。

“若朝廷下旨召四藩進京,調入中樞,大王如何處之?若淮、晉兩藩同意入朝,大王又當如何?”

從來就不是什麽忠臣的錢謙益,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李子淵,他一直在注意著這個學生的表情,從其面上流露出來的一些情緒,他已經猜出了其所想。

“這,這……”

“所以,才要聯閩伐淮,以朝討晉!”

也許是因為身體委實有些虛弱,喘了幾口粗氣後,錢謙益才說下去,

“現在閩鄭看似與過往相差不大,可是自國姓去後,鄭經以黃口小兒,焉能馴服其麾下驕兵悍將,況且又有鄭芝龍於內,以鄭芝龍之為人,若國姓在,尚可令其不敢輕舉妄動,今國姓已去,若是鄭芝龍意欲奪權,閩鄭內亂則不可避免,有此內患,縱是不發,閩鄭亦不足為懼……”

本身就是出於閩鄭的錢謙益,對於閩鄭內部的情況自然極為了解,在他看來多年來,鄭成功偏用將領的喜好,導致其麾下的部將大都是極難馴服的驕兵悍將,鄭成功在,他可以制約諸將,鄭成功去,鄭經又豈能服從,再加了鄭芝龍的關系,所以閩鄭內亂,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隨後他又點評了一番李定國,對於李定國的評價,自然是其偏於東南,實力有限,暫時尚不為懼。自然,最後又把話題扯到了淮藩的身上。

“所以,目下能為楚藩之患者,唯有淮藩,淮藩掌握江北以及河南半部,現在又奪據山東,麾下數十萬兵馬皆是悍不畏死之輩,且其又財源充沛,如此自然是你心腹之患,所以,欲平淮藩,非得借力閩藩不可……”

“這些道理,學生自然懂得,只是……”

眉頭緊鎖,李子淵看著錢謙益說道。

“如何借助閩藩,這淮閩尚為親緣,想要離間他們,只恐怕……”

搖搖頭,李子淵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太自信,這些話,別人也對他說過,只是每每提到淮閩之間的血緣,就完全沒了辦法。

“哼哼,所謂親緣又能如何?那鄭芝龍與國姓尚是父子,如此亦不甘願沉寂於府中,尚不惜勾結八家圖謀自立,其又焉會因為一妾室所生之女,而棄攬大權?”

冷笑中錢謙益又繼續提醒道。

“臨川,你於鄭芝龍有恩,若非是你上書,鄭芝龍又焉能蒙朝廷赦免,你可籍與與鄭氏靠近,然後……”

喝了一口茶,錢謙益朝著窗外看了一眼,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世間諸事,皆需謀劃,他鄭芝龍雖蒙朝廷赦免,可終究身家不清,你可以在這方面略動一些文章。”

在錢謙益指點的時候,李子淵一直是一副聆聽受教的模樣,即便是好奇也未發問。這時,他注意到其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在桌上寫了一個字,瞧著那個字,詫異的時候,又聽錢謙益說道。

“可以殺其逼鄭!”

錢謙益的話只讓李子淵的渾身一顫,他驚愕的看著老師,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錢謙益腹中的計謀遠非他人所能相比,他的手段更狠、更毒,而且眼光極為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