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朝廷

四月裏的萬年,相比於北方此時仍可見春時的寒意,已經是一片陽光明媚,天氣溫和甚至讓人有種時近初夏的感覺。

一年一個模樣。

用這句話來形容萬年倒也是再合適不過,此時的萬年府,除了那紅磚城墻稍微顯新之外,這萬年府倒是和內地的城池沒有什麽區別,甚至論繁華還遠甚於內地許多府城,畢竟,現在萬年府治下已經有十余萬軍民,出城十余裏所見皆是水田,如此繁榮之地,江南也不過如此。

江南也不過如此!

對於已經來萬年半年有余的劉亨來說,每天進城時,坐在馬車上的他看著車外的水田時,心底大抵總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相比大陸,這裏有大海相隔倒也是更適合偏安……”

這個念頭浮現的時候,劉亨不由自嘲道。

“如今天下之勢正在我大明,大明又豈需偏安!”

唇邊這般自言自語,劉亨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朝北方看去,當然,他所想的並不是湖廣老家,而是北方的北伐。

他是湖廣江陵人,是崇禎年的舉人,也是洪承疇考進士時的坐師劉楚先的孫子。洪氏出征湖廣,途經道經江陵,曾去拜祭劉楚先的墓,同時邀請劉亨參謀幕府,而對洪承疇的邀請,劉亨稱疾不從。後來李子淵出征湖廣,取武昌後,也曾邀他參謀幕府,也被他拒絕。

那時候,在劉亨看來,李子淵雖是明將,但其先後叛出對其有知遇之恩的朱成仁、張蒼水兩人,其人品自然可想而知。去年,面對姚啟聖的邀請,他非但沒有拒絕,反而是欣然前往,因為是往大明朝廷運送貢品。多年地來皆以遺民自居的他,自然是不會拒絕。

遠渡重洋來到萬年之後,在驚訝於萬年的繁華之余,劉亨和其它人數十位同行遺民一樣,皆被皇上留於朝中,加以任用,而劉亨更是被任為左都禦史執掌都察院,皇上如此這般知遇,更是讓劉亨報著粉身碎骨報答朝廷的念頭。

當然,在心底浮現出這般念頭的之余,他倒也知道,現在朝廷偏安於萬年,並不是長久之計,尤其是現在——北伐成功在即之時,皇上與朝廷再偏安於萬年,總不是長久之計。

“得想個法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像現在這般偏安於萬年!”

劉亨的心裏這麽尋思著的時候,馬車已經駛進了萬年城,那街上隨處可以看到馬車,但是卻不見轎子,而那些馬車,提醒著他,這萬年,盡管是朝廷的偏安之地,但卻也是淮王治下。

淮王治下有許多不盡人意的規矩,比如“廢轎令”。非但文武官員不得乘轎,就連娶親亦不得用轎,只得用車。因為轎比車要平穩,從南宋起,各級官員偏重於坐轎,很少乘車,

而到大明開國之初,官方對乘轎也有種種制約。高皇帝為避免天下太平後出現懶惰現象,曾規定文武大臣必須騎馬,不許乘轎。但到了景泰以後才放寬了百官乘轎的限制。再後來,轎子已完全成為各級官員的代步工具,騎馬者非常少見了。

官員們也都習慣了坐轎。而江北廢轎之後,文武官員只能乘馬車或者騎馬,甚至就是在萬年,就連皇帝於宮中也不能乘“肩輿”,甚至在劉亨等的人看來,這正是淮王“跋扈”的證明——皇上曾經命人制過“肩輿”,以便在宮中使用,但是卻被言官勸止,甚至言皇上此舉“有違祖制”,更將皇上欲乘“肩輿”等於亡國之舉,上行下效之下,百官自然懶惰。

說的似乎有那麽幾分道理,但劉亨又豈不知道那個都察院禦史是淮王那邊推薦的官員,說是大明的官,可實際上不過只是淮王門下的鷹犬。

“得虧大明還是有忠臣的!”

大明還是有忠臣的!

非但是劉亨這麽想,朱由榔同樣也是如此,在面對從大陸過來的奏折時,他不禁這麽感嘆著。

大明的忠臣是誰?

當然不會是淮王,遠在江西的兵部尚書張煌言、閩王鄭成功甚至就連同晉王也不是差了一星半點。

人最怕比較,朱由榔卻不得不去比較,因為這些個“中流砥柱”裏頭,數李子淵待朝廷最為忠心。

“可不是,皇上,除了折子外,楚王又命人進貢銀二十萬兩、米十萬石,還有內官三十人、宮女二百人。”

作為皇上的親信的王坤,於一旁替楚王李子淵說起話來。

他本是京師宮中的太監,早在崇禎年間就已經受到皇帝的信任,也正因如此,才會被派至地方,而在機緣巧合下,得到永歷皇上的任用,成為司禮監太監,出於皇上身邊的他也懂得宮中之事,指點儀注,使永歷知道如何擺出皇帝的架勢,不至於出醜。永歷皇帝是倉促即位,很在乎皇帝的威儀,他知道,自己要將沒將,要相沒相,唯一可以證明自己是皇帝的,就剩下所謂的威儀了。“越窮越擺譜”,這句話用到他身上很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