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暗線

京師的春夏之交,正是風沙最多的時候,從漠北吹來的風沙使得整個京師都籠罩於一片似霧般的沙塵之中,尤其是到了夜晚,這風一吹,裹著那槐樹梢頭響起的風哨,整個京師便如鬼域似的,伸手不見五指不說,那似霧般的沙塵,更是讓人睜不開眼,透不過氣來。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到了晚上,若非是不得已,人是斷不會出門的,一個個的無不是窩在家裏,把窗戶關好,聽著那風沙敲打著窗戶紙的聲響,睡上一宿。

可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沒有任何選擇,總是會被事情催著,或是心不甘,或是情不願的外出。不過若是換成個當官的,這日子自然好過一些,即便是沒有八擡的大轎,也有兩擡的轎子,那轎衣上厚實的綠呢一擋,那風沙自然也就被擋在了轎外,只是這樣一來,卻苦著的轎夫。

轎夫眯著眼,擡著轎子往前走的時候,手打著燈籠的府中親仆,在前面引著路,就這麽在這街頭走著,在這伸手不見五指,宛若鬼域的街上不知拐了幾道彎之後,待到了一座府邸前,那轎夫才停下,轎外的親仆隔著轎子輕聲說道。

“少爺,金相爺的府上到了!”

轎外的聲音讓原本閉目養神的程四遠,睜開了眼睛,“嗯”了一聲。在轎簾打開的時候,那撲進轎中的風沙讓他只覺得一陣窒息,好一會才適應過來,在他下轎的時候,金府的府門已經被敲開了,那府裏的仆傭瞧著燈上的“程”字,早就得了吩咐的他,急忙過去請安道。

“程大人,老爺在書房等著您哪!”

眾所周知,程四遠是吏部漢尚書金之俊的得意門生,說起來,這程四遠倒也不是說文采有什麽出眾的地方,可人若是投了脾氣,總會被賞識,就像金之俊對他的賞識一般。

“有勞,金大,這樣的天,還勞你這麽侯著,實在是辛苦,這點碎銀子,留您喝茶……”

進門的時候,程四遠已經摸出了一小塊碎銀子,銀子不多,頂多也就是一兩多,可塞到金大的手裏,卻讓他的心頭一暖,雖說這年月,來辦差的人想進相爺的門,怎麽著也得塞個百把幾十兩銀子,可那是辦事的、跑官帽子的,眼前這位程大人,卻是老太爺的心腹門生,這銀子給的是心意。

“哎,程大人,您太客氣了。”

嘴上客氣著可手裏卻把銀子收了起來,然後便領著程四遠去了書房。

“用達,快坐,坐,金大上茶!”

學生的到來,讓原本看著書的金之俊,放下書,立即吩咐傭人侍候著,那言語間神情中的親近,落在金大的眼中,更是讓他在心底對眼前程四遠高看上幾分,也就是程四遠,能讓老太爺這麽敬著。

上了茶,金太便恭敬的退了出去,然後將房門關上,又過了片刻,金之俊才看著程四遠問道。

“怎麽樣,有消息嗎?”

“回老師,這是前幾日收著的信!”

見這屋中只有他們兩人,程四遠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然後遞到金之俊的桌上。

接過那封信,金之俊立即展開信看了起來,片刻後,他才長嘆道,

“用達,這件事,多虧了你從中周旋啊!”

金之俊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盯著程四遠仔細打量了一番,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辦法確定,眼前的程四遠到底是什麽人,他究意是和自己一樣是被逼無奈,還是說,他本就是南邊的人。

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在那些門生之中,金之俊並沒有瞧得上程四遠,畢竟眼前這人的才學並不怎麽出眾,可是當南邊開始流放事清官員的家人之後,通過一次接觸,卻讓他不得不把其引為“親信門生”。

究其原因,是因為程四遠向他承諾,可以保他舉族安危冷暖。而當時正糾結著如何選擇的金之俊,盡管明知道這個承諾需要付出代價,但是為了金家舉族上下數千口人的安危,他仍然選擇了接受,畢竟,他金之俊總是姓金。

不過那種保證安危,並不是說不流放金家,甚至為了保證金之俊的安全,金家還是第一批被流放的,只不過金家並沒有被流放到台灣,而是被遷至舟山。盡管對外界的說法是金家已經被流放到了台灣,為此,太後、皇上甚至還特意下旨安慰。

可金之俊知道,所謂的流放不過只是演了一出戲而已。為的是讓他金之俊能夠繼續身在滿清朝中,身居高位,為的是他金之俊能夠繼續向南邊傳遞消息,並且將南方的打算,變成他金之俊的想法告訴朝廷,然後促成此事。

就像出兵台灣一樣,在外人看來,他金之俊提出這個建議是為了保住金家,為了他自己,當然也是為了避免朝廷漢官人心動蕩。可實際上,他之所以提出那個建議卻是出於南邊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