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工廠

窄窄的屋檐下,雨水不停的順著檐邊的瓦片中流下來。

綿綿的春雨就這麽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從黎明一直下了幾個時辰,對於在碼頭上扛活的趙初年來說,這雨阻住了他到碼頭上幹活掙錢的生計。

“這老天爺,可真不讓人活!”

想著家裏快要見底的米缸,趙初年在心裏頭抱怨著,坐在門檻邊的矮凳上,他的臉上全都是愁容。

在碼頭上扛活並不是什麽好活,尤其是因為冰凍一年還要閑上幾個月,每天冬天的時候,他都會和其它的苦力一樣,四處找活幹,若不然那一家人可就要坐吃山空,指不定連個年關都撐不過去。這好不容易等到開春了,化凍了,好不容易等到開工的時候,可沒幹上幾日,這邊又下起了雨來。

“他爹,你也別愁,這春天的雨下不長……”

坐在門檻邊的喜兒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中的兩幾根竹針在那裏打著毛衣。這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喜兒在洋人教堂裏學會的,用竹針把這一團團被染成深綠色的毛線織成一件件毛衣,去年冬天多虧了喜兒手巧學會了織毛衣不說,而且每隔幾日都能織出一件毛衣來,若不然,去年冬天單就是炭價漲成那個樣子,一家人肯定吃不肚子。

這毛衣是新鮮的玩意,新鮮到每當看到毛衣的時候,趙初年都會有些羨慕。之所以羨慕原因倒也簡單,過去在冬天,大家夥不是穿著裏子是各種皮子,外面是綢緞或布的皮襖,就是穿著裏外都是布中間絮棉花的面袍,那衣裳肥肥大大的不說,穿在身上還不怎麽靈活,特別是小孩子,穿起來像一個個圓球。

可是這毛衣卻不同,用毛線織成的毛衣,貼身舒服暖和不說,幹起活來極為靈便,全沒有棉襖的臃腫,穿在身上等於穿著一件小棉襖。不過這毛線衣不是所有人都能穿得上的,喜兒織出來的毛線衣,都是代毛線莊織的軍衣,毛線是毛線莊、織成了毛線衣要還給線莊,然後換成工錢,至於這毛線衣,最後都會被送到軍營中——只有忠義軍的官兵,才能穿上毛線衣,而且還不是所有人。

雖說有些羨慕那些人穿的衣裳,可趙初年卻也知道,這幾萬忠義軍駐在清河,著實給他們的日子帶來不少好處,若是擱過去,喜兒在家裏做些女紅,一個月頂多也就是掙上五六百文錢,可現在憑著織毛衣,一個月卻能掙將近千文錢。

她一個婦道人家下著雨,都能在家裏掙錢,可結果自己卻還在這裏閑著,著實有些惱人。

“他爹,俺前個在毛線莊裏問過,這線倒也不貴,回頭咱也撐上幾斤毛線,給你和毛蛋一人打上一件,到時候,再往這前胸後背的縫上一層毛氈,到了冬天的進修,肯定比一件棉襖還暖和……”

擡起頭來,喜兒看著他,那是一對極其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黑夜裏的星星一樣。看著媳婦,趙初年心頭一暖,像是鬼使神差似的說道。

“喜兒,若不然,不然,我便進廠子裏幹活吧,總省得像這一樣,在碼頭上幹活,成天都是靠天吃飯……”

去廠子裏幹活,對於自在慣了的男人來說,總歸有些不太習慣,可是,當適應下來之後,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對於趙初年來說,他甚至適應的比其它人更快上一些,至少在這軍靴廠裏,很多縫鞋的技巧,他是一學就會,那浸桐油的麻線,在他手裏就像精靈似,不時的在那一個個已經壓出的針眼裏穿行著,然後用力將其縫緊,最終,一只只近膝深的牛皮軍靴,從他的手中縫出。

和軍靴廠裏的工人一樣,趙初年並不需要學會全部的工序,他只需要學會縫合其中的幾個步驟,所以,上手倒也很快,這是忠義軍的工廠與其它的作坊最大的區別,它的區別不僅僅只是規模,最大的區別是分工,每個工人只需要負責其中的幾個工序,如此一來,倒也省去了學徒工的漫長的學徒期,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他們就能基本掌握其中的幾個步驟。

“現在制靴廠中一共有工人652人,目前每天可以制造牛皮靴275雙,在未來他們的手藝會越來越成熟,預計未來日產量可以達到600雙以上……”

作為皮靴廠的經理,在經略的面前梁鳳喜顯得有些緊張,尤其是在經略拿起一只皮靴的時候,他總是會有些擔心的看著那靴上的針線是縫的是否密實。擔心那靴底的防滑銅釘是否規範,甚至還有那靴跟後方那一圈似馬蹄鐵似的鐵掌,是否合根。

拿著長筒軍靴的朱明忠,倒不知道梁鳳喜在想什麽,這會看著這種後世鼎鼎大名的“普魯士靴”,他的心底倒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俾斯麥的那句話“軍靴的樣子和行軍時的腳步聲,是軍隊的有力武器。”。這軍靴聲是不是武器,他並不清楚,但是軍靴絕對是不遜於步槍的武器,畢竟士兵需要靠著它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