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甲兵

紗線怎麽會賣不上價了?

懷揣著的幾兩銀子,趙滿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即便是只能賣十兩,他也得賣,他並沒有什麽可以選擇的余地,要麽這些紗線就在帶回家,然後放在家裏落灰。

背著簍筐,在回家的路上,趙滿屯的腦子裏,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廠紗那麽便宜,為什麽紗線跌價了。

對於他來說,怎麽也想不明白。想到最後,自然也就不再想了,可就在他回到村口的時候,卻看著村口聚集著不少人,各家各戶的男人、女人,都聚集在那裏,甚至就連甲長也站在那——盡管村子只有7戶人家,可今年冬天官府置保甲的時候,仍然選了甲長,原本甲長還說等開春後再邀幾戶人來村裏落戶。

而幾個月不一定能見著一回的保長,則站在那裏,似乎正在和大家夥說著什麽。

難不成要收稅了?

不對啊。

按慣例這稅應該等地裏收成之後才收才是?莫非是提前了?

疑惑中,走到村口的他,只聽到保長在那裏嚷嚷著。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田說是無主,可無主那是沒人耕,既便沒人耕種,那也是官荒,官家的田,又豈老百姓隨便耕的,李老實,就像你家的田一樣,莫不成你擱上幾年的荒,旁人便想耕就耕了?若是如此,那還有沒有王法?”

站在石磨前的吳剛指著悶聲不吭的李老實說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可往年官府不是說,無主荒地誰開歸誰嘛?”

走近了,趙滿屯聽著甲長長栓在那裏說道著。

“往年還剃頭留辮子哪,這都是那年的皇歷了?大明朝就是這規矩,這就是大明朝的國法!”

“這是咋了?”

問著身邊的三愣子,趙滿屯的目中盡是不解。

“官府不準開荒了,各家各戶的田業都按去年錄的地畝冊算,多開出來的,即便是交稅也不成……”

啥?

不準開荒了?

趙滿屯愕然的睜大眼睛,他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滿屯,你瞧瞧,往常說你累死累活圖個啥,你看這官府一紙文書,你打去年起新開的十幾畝地,可就沒有了……”

沒有了!

咋個就沒有了?

趙滿屯心裏頭一急,沖著保長嚷嚷道,

“保長,這,這是那門子的王法,官府咋個就嫩不講理。”

本身被大家夥堵在這的保長,聽著趙滿屯的話,立即惱道。

“嘿,你個趙滿屯,有本事往官府裏去嚷嚷去,我就是個保長,就是傳官老爺的令,那邊貼著告示,告示上蓋著官府的大印,便是那報紙上,也提到了,這荒地是官荒,不能任人侵占,你趙滿屯還嚷嚷個鳥,當初你來這的時候,窮的連飯都吃不過,現如今開了百多畝地,還貪圖著開新田,這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瞧著說的就是你……”

保長的話一番話,只嗆的趙滿屯說不出話,在他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時候,那邊又聽著保長說道。

“好了,這官府的文書上就到就,別忘了,十天後,各戶的男丁都到鎮長去點卯,一戶落的,其它各戶受罰……”

保長口中的鎮就是就近的市集,江北推行的保甲制相對靈活一些,就像“甲之編制以十戶為原則,不得少於六戶,多於十五戶”,而“保之編制以十甲為原則,不得少於六甲,多於十五甲”,至於“鄉鎮之劃分以十保為原則,不得少於六保,多於十五保”,而且官府對保甲長人選極為重視,竭力通過保甲長牢牢控制鄉村,往往要求由“殷實良善富戶充當”。

而保甲制的核心就是連座,保長之所以出言提醒,就是告訴他們保甲內實施的是“聯保”,“聯保”就是各戶之間聯合作保,共具保結,互相擔保不做通共之事,就是1家有“罪”,9家舉發,若不舉發,10家連帶坐罪。

不過這會,眾人顯然沒有什麽心思問及這些事情,他們只是心神紛雜的瞧著那誰都看不懂的告示,更多的人則是用看笑話的心態瞧著趙滿屯,畢竟眾所周知,他終日累死累活的,就是為了多開兩分地,而現在好了,那新開的地還沒見著收成,就被官府給“收走”了。

“滿屯,早就說過你,這地啊,不見得非要開多,你瞧瞧,這官府一張嘴,你的地可不就沒了……”

在他人的笑聲中,趙滿屯失魂落魄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後,他整個人就像是大病一場似的,非但當天晚上沒有吃飯,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成日躺在床上,那模樣和大病一場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我的地沒了!

他總是會在那裏喃喃著,在那裏心痛著,心疼著“他的地”,心疼著夢想的破滅。

就這樣過了五六天,他才緩過神來,盡管從床上站了起來,可瞧著冒出苗的田裏,他的心裏卻依然沉甸甸的,